五明歎了口氣,忽道:「豐干,我知道你想跟我說,此番我做得不對,是吧?」
豐干低下頭,沒說什麼話。他知道師傅要將那無心交給高判官,心中便大為不快。佛門慈悲為懷,那道士又是押送賑災銀而來,無論如何都不該這麼做法。只是師傅積威之下,他從來不敢反駁,現在聽得師傅居然這般問,他抬起頭道:「是啊。」
五明沒再說話,忽然道:「我隱約覺得,那高判官似乎也只是個幌子。」
豐干吃了一驚,道:「什麼?」
「如果真是要拿下無心道長,何必要在後山讓那些術士布下這些陣勢?以我寺中僧眾,拿下他綽綽有餘了。」
豐干只覺得自己像被浸入冰水中一般,聲音也有點發顫,道:「師父的意思是指,他們打的是勝軍寺的主意?」
五明點了點頭,道:「正是。」
豐干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悶棍,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麼?」他頓了頓,才嚅嚅地道:「難道,是因為鬼穴?」
他說出這兩個字,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似乎害怕身後會站著個什麼。五明喃喃道:「豐干,你大概不知道善諦大師是如何圓寂的吧?」
當初刺桐副達魯花赤馬薛裡吉思強奪勝軍寺為景教寺二十年,後來出了一樁血案,寺中的景教徒死得一個不剩,那些景教徒都傳說勝軍寺中有厲鬼,才將寺產還給了和尚們,當時接收寺產的正是密宗高僧善諦。善諦二十餘年前突然圓寂,時年只有五十五歲,以後才由時年三十出頭的五明接任住持。豐干聽師父說起這事,打了個寒戰道:「善諦太師父的圓寂難道與鬼穴有關?」
五明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慮,想了想,才道:「此事也該告訴你了。」他忽地站起來,道:「寺中僧眾都已歇息了麼?」
天已很晚了,除了長明燈和值夜的僧侶,其餘的人都已睡下。豐幹道:「是。師父,您還要去哪裡?」
「今日晚課時,我只覺得氣血翻湧,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善諦大師生前說過,六陰日,最要防備鬼穴有變。」五明又頓了頓,慢慢道:「明天就是個六陰日。」
大殿之上供奉的是大日如來,只有長明燈微弱的光,更是映得大殿之中鬼氣森森。進了大殿,豐干又打了個寒戰,也不敢說話。
五明走到後面那不動明王跟前,從豐干手裡接過燭台照了照。純金的不動明王,平時也擦得明晃晃耀眼,但在夜晚看來,卻似乎呈現出一派黑色。豐干正自驚慌,卻聽得五明長歎一聲。
這一聲歎息裡有著難以掩飾的懼意。
豐幹道:「師父,有什麼不對麼?」
五明輕聲道:「勝軍寺有這鬼穴,你想必早有耳聞。只是,這鬼穴就在大殿之上,這不動明王座下,想必你就不知道了。」
豐干渾身一震,道:「師父,這鬼穴到底是什麼?真的封了一個惡鬼麼?」
原先他也聽師父說起過,大殿上有鬼穴入口,只是一直不知道就在這不動明王之下。五明喃喃道:「此事過去了三十多年,我卻一日都不敢忘。那時,我只是善諦大師身邊的一個沙彌,那時勝軍寺為景教徒強佔,馬薛裡吉思大人自己也是個景教徒,只道這寺院定回不到我們手中,卻不料有一日達魯花赤大人忽然帶了十餘個隨從到那時善諦大師掛單的金天寺,要善諦大師重回勝軍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