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仁壽在空中如蝴蝶般上下翻飛,此時渾身上下所借之力僅僅是後頸的一根絲線,但他的身體卻如同一張最輕盈的風箏,輕巧自如,雖然身上已被毒龍割破了無數傷口,但傷口無一疼痛,反倒極是受用。他知道只消生屍術一解自己便難以活命,此時手上卻仍不敢慢下來,心中暗暗怒罵:「這妖女……便是做鬼也不饒你……」
這女子是他偶爾在田平章宅中看到的。看到第一眼時便大吃一驚,那時她雖然尚是個雙鬟稚女,松仁壽卻已發現了隱藏在這女子體內的另一股力量。那時只想將這股力量引發出來,但他也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引火燒身。
也許在這女子身上,真的有上古的惡鬼附著吧,將那惡鬼放出來,也該付出代價了。他手上還在與毒龍交鋒,不知不覺地想著,他發現直到此時才明白了「作法自斃」這四字之意。
少女突然呼喝一聲,手一抖,松仁壽只覺後頸又是一緊,身體竟是飛向那毒龍嘴裡。這少女與毒龍鬥了一陣,此時竟是要自己與那毒龍同歸於盡,雖然知道自己定已難逃大限,但這般死法,松仁壽縱然渾身都無知覺也是不願的。但他在空中毫無落腳之地,只能隨著這一陣絲線擺佈,看著毒龍口那口白生生的利牙,他嚇得魂不附體,一隻手卻似不長在自己身上一般猛地拍落下去。
那條毒龍身上受傷極重,實也已奄奄一息,也已無法剛開始一般翻江倒海地撲起來,但只是張了張嘴,這潭水仍是一層晃動。松仁壽一掌已變作拳,正想一拳擊在毒龍的下頜之上,哪知拳頭還沒碰到,後頸後又是一陣緊,拳鋒已沒了準頭,倒成了打向毒龍喉頭。這毒龍腹上的皮膚也是堅硬異常,打上一拳便如隔靴搔癢,松仁壽拳法雖高,終不能摧金破玉,他不由一怔,心道:「教主要我打這做什麼?」
這一拳正中毒龍喉頭,毒龍被打得一翻,松仁壽第二拳早到。這兩拳倒不是道術,乃是少林派推山拳,松仁壽別的兵刃所學不多,這路推山拳卻已浸淫數十年,拳力也可圈可點,毒龍連吃兩拳,登時翻了起來,奮起餘力便要來咬松仁壽。松仁壽吃了一驚,心道:「這回該如何是好?」還沒想好,突然眼前一黑,竟是一下浸入潭中。一到潭裡,冰冷徹骨的潭水便往他口鼻中灌去,松仁壽方才明白那少女竟是要將他當行屍用,讓自己深入洞中。此時毒龍受傷極重,已難追蹤而至,可人入水中又哪裡活得了?臨死之前,松仁壽百感交集,也不知想些什麼,口鼻裡卻因潭水激盪,血不斷湧出。
那條毒龍似也知道有東西進了自己洞府,顧不得再在水面糾纏,一頭游了下去。這頭妖獸大得異乎尋常,受傷之下動作也慢了許多,那少女在潭邊看著絲線忽鬆忽緊,臉上卻一如平時。
突然,從水中翻了幾個泡,線也一下拉緊了。直到此時這少女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伸指一勾,「嘩」地一聲,松仁壽破水而出。
只是出來的,也已不是松仁壽了,他的胸口以下盡已消失,想必是被毒龍一口咬去,兩條手臂倒是完後,死死抱著一個玉匣。一張臉也已破損不堪,看上去似憂似喜,卻也不知真是憂還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