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正圍著個炭爐,從一塊牛肉下切下一片片肉來烤著吃,一隻手正打著把小算盤。他把一塊烤好的牛肉片蘸了些醬汁放進嘴裡,想起若是師傅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只怕要氣死。
他沿途過來,一路給人驅邪作法,除了能換點好吃好喝,還能小小賺一筆。那件事雖然危險,但如果辦成了,那油水可不小……想到樂處,他差點要笑出聲來。算了一陣,把小算盤放好,收拾了東西準備脫衣服睡覺,忽然門外一陣亂,有人在外面拚命砸門,他嚇得趕緊把銀包塞進口袋,生怕來的是什麼江洋大盜,正有些擔心,有人已經快步跑了上來,一邊還在喊道:「小道士!小道士!」
那是言紹圻的聲音。這聲音極是惶急,像是出什麼意外,無心翻身坐起,抓著劍走到門口,剛拉開門,言紹圻已衝了進來,叫道:「小道士,出事了!」
言紹圻身上沾著血跡,一見他這副樣子,無心嚇了一大跳,道:「怎麼回事?」
言紹圻的嘴唇都已沒了血色,人還在哆嗦,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此時張著嘴也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道:「有鬼!」
正是半夜。雨過天晴,已到了下旬,月亮殘了小一半,在空中,月光彷彿也帶著逼人的寒氣。言紹圻小心推開辰溪縣衙的門,道:「小心點。」
還沒走進去,無心已皺了皺眉。縣衙總被人戲稱為「有天沒日頭」,在這殘夜,更顯得陰森了。他將燈籠提了起來照了照,道:「屍居餘氣很重,是死人了吧?」
「死了好幾個。」言紹圻心有餘悸,但仍是走在前面,「道長,你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他倒又改口稱無心為「道長」了。
無心走進門,院子裡仍是很平靜,現在雨停了,地上還是濕漉漉的,燈籠照上去,每一片草葉都像在發光。他們走進偏門,只見一間屋前已站了一些人。他道:「是誰死了?」
言紹圻道:「好像……好像是湖廣左平章田元瀚。」
無心差點把燈籠都給扔了,他叫道:「什麼?」
湖廣左平章,那可是從一品的高官,如果死在辰溪縣衙裡,便是一件足可通天的大案。他實在不想和官府打交道,正想找個借口脫身,那邊有人道:「紹圻,這位就是你說的道長?」
言紹圻道:「是。」他捅了捅無心,小聲道:「那是我二伯父,是這兒的縣尹。」
言伯符打量了一下正提著燈籠的無心,一點也不掩飾地歎了口氣。出了這事,他心亂如麻,自己的前程保不住事小,最怕的是上面怒起來來個滿門抄斬,那言氏一族恐怕也就完了。他聽言紹圻說這叫「無心」的道士道法高妙,還以為是個老道士,誰知也是個嘴上無毛,跟言紹圻差不多年紀的青年,心中登時說不出的失望。
無心也察覺了言伯符的意思,他只作不知,走過來道:「大人,小道無心,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言伯符道:「道長,你自己看吧。」
他有些冷淡,無心也不以為忤,走到門口,突然道:「死了三個人,都是男子。」
言伯符冷笑道:「是兩個。」他見無心一開口便說錯了,更覺得這小道士定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無心搖了搖頭道:「是三個,兩個在此,還有一個……」他掐著手指象算著什麼,突然向上一指道:「在上面。」
這屋子造得很高大,上面是些粗大的橫樑。屋裡只有一個燭台,只能照亮周圍一片,上面全是黑糊糊一片,根本看不清。言伯符哼了一聲,道:「上面還有一個?紹圻,你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