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殭屍兩臂一動,道士手中的鈴便又搖動,但哪裡還來得及。他見孔得財已倒在地上,走了過來,殭屍還抓著孔得財的屍身似要往脖子上咬下,他伸手從腰裡摸出了一道符,手指一彈,符抻得筆直,一直粘在了那殭屍臉上,殭屍也一動不動了。他蹲下身,看了看孔得財那張被擠得不成樣子的臉,歎道:「可惜。」
他的右手向袖子裡一縮,再伸出來時,一道細細的粉末象線一下落到了孔得財那張破碎不堪的臉上。他的手指上指甲很長,將粉末灑出後,他的五指極快地動了動,隨著他的動作,孔得財的身體也在慢慢顫動。
像是提著一根無形的細線,這人的手很快地向上一提,孔得財突然直直地站立起來,兩手也直直地伸向前。只是他好像喝醉了酒似的,站在那兒有點歪斜。這人站起身,又搖了搖鈴,那三具殭屍聞聲又是一跳,排成了一串,孔得財也跳著站到了後面。他一邊搖著鈴,一邊不緊不慢向前走去。
月光依然很亮,照得大地一片銀白。道士走出幾步,又回過頭看了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這笑意也如水面波紋,轉瞬即逝,他的臉馬上又變成了冷冷的樣子,又搖起了手裡的鈴。
才走了兩步,他的手一下頓住,身後的四個殭屍聽不到鈴聲,登時木然不動。道士向四周掃了一眼,喝道:「朋友,快出來吧。」
周圍仍是沒有一絲聲響,秋蟲也寘然無聲。道士站得筆直,在原地轉了個圈,道:「朋友一定要我動手麼?」
仍然沒有一絲聲音。靜默了半晌,道士舉起右手,慢慢地道:「不要怪我無情了。」
他的右手裡什麼也沒有,突然間從掌心吐出了一團火焰,整隻手一下子象蠟燭一樣燒了起來。他猛地往地上一拍,喝道:「疾!」
這一掌在地上拍出了一個掌印,像是打開了一個無形的水閘,周圍立時升騰起一片藍幽幽的火苗。這是屍磷火術,尋常荒墳年久失修,露出白骨時也會有磷火冒出,平時是埋在地下的,自然看不到。這道士一掌竟能將方圓數十丈的磷火盡數逼出,功力當真了得。
磷火吞吐不息,像是無數火蛇沿著地面爬動,一時間連月色也似變成了慘碧。草叢中象開了鍋了熱水一樣沸騰起來,那是在泥土中築窩的野兔游蛇蟲蟻之類被磷火逼得四處逃竄。這裡一直都死寂一片,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活物,但那些動物只是都跳了兩跳,便又翻倒在地。
那道士的右掌仍然按在地上,兩眼目光炯炯地盯著週遭,看四周有何異樣。磷火並不能燃物,也不能持久,這一陣藍火乍一升騰又漸漸歇了。隨著磷火熄滅,周圍又漸歸平靜,道士歎了口氣,收回掌來,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這屍磷火術極是陰毒,但也大損真氣,他殺了那看守義塚之人,仍然覺察有人窺視在側,心頭動了殺機。但屍磷火術用出,卻逼不出那人,知道此人定是在強行與屍磷火術相抗。若是那人功底真個高到能與屍磷火術相抗,早就會出來了,如今仍無動靜,多半已被磷火之毒蝕骨而死。他現在真氣已損,得趕著將這四具行屍帶走,也不願再久留。
他搖了搖手中的小鈴,四具殭屍聽得鈴聲又是一跳,跟著他而去。鈴聲淒楚,像是一個女子的哭泣,月光照在這片墳地上,仍是慘白如冰,好像要凝結。
乍看之下,這兒全無異樣。只是在孔得財的房子外面,一隻野兔四足朝天地倒在地上,渾身的毛被風一吹紛紛揚起,露出身上的一片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