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便是那萬丈深溝。
無心沒料到居然還會栽這般一個觔斗,他努力保持平衡,但他背上背著無念,哪裡還站得穩,人已倒了下去。心中正自驚慌,邊上「嘩」一聲響,伸過一枝禪杖來,他情急之下,不由分說,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但他背後的無念便失了扶持,一下滑了下去,他失聲叫了起來,分出一隻手去抓無念,但黑暗中卻抓了個空,無念像一塊石子一下直落下去。此時禪杖上卻有一股大力傳來,他被拉得跌跌撞撞向前衝出幾步。此時離溝已有五六尺之遙,不會再有墜入深溝之虞,他人雖脫險,一顆心猶在不住狂跳,兩腿軟得站都站不直,卻只是叫道:「小和尚!無念!」
他剛喊出來,背後卻覺一緊,一個老僧按住他背心。這老僧的袈裟與無念一個模樣,無心知道那定是無念師門一脈的,叫道:「大師,小和尚掉下去了……」
老僧的手按著無心身上,無心只覺一股溫和之極的力道傳來。聽得他的話,那股力道也是一震,但馬上又鎮定下來,雙手不停,仍在無心背後推拿,一邊道:「貧僧無方,無念是我師弟。」
那是無念的師兄啊。無念從他背上滑落深溝,無心總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正在內疚,他正待再說,卻聽「嘩啷」一聲,一個人影落在了他們身邊。這是個穿著月白袈裟的少年僧人,衣著與無念一般無二。一見這少年僧人,無心叫道:「師父,師弟他……」
無方說得急了,無心只覺背後的力道一下亂若風絮,他胸口也一陣煩惡,心中卻仍是一陣詫異。他見無方這般年紀,只道他們的師父定然已經老得不成樣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那少年僧人卻臉色一變,手一抖,禪杖敲在無方背上,喝道:「定心!」
這一杖剛敲上,無心便覺背後的力道一下又變得溫和之極,週身象浸在熱水中一般,暖洋洋地說不出地舒服。無方忙凝神靜氣,慢慢收力,道:「多謝師父。」他剛才給無心療一下內傷,但心中一亂,只覺五內如焚,若非師父助了一杖之力,他與無心兩人都會引燃心火而死的。無心正待說,那少年僧人一掌按在他肩上道:「貧僧宗真,多謝道友救助小徒。」
無心剛想說,胸口卻湧起一陣煩惡,幾乎要吐出來。宗真的手掌按到他頸後拍了拍道:「道友,你身上已沾了邪氣。」他轉身對無方叫道:「無方,將三藐母馱取出來。」此時那大溝已有丈許寬了,仍在不斷擴大,宗真卻像根本不以為意,似乎不知道無念掉了下去。無心急不可耐,叫道:「大師,小和尚方才掉下去了!」
宗真面不改色,只是將手伸向無方。無方答應一聲,解下一個包裹來,又從包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東西來,遞給宗真。這東西活像小孩玩的撥浪鼓,不過是兩個圓形木塊疊在一起。那兩個木塊上用硃砂寫著許多梵字,宗真拿在手裡輕輕一晃,那個木塊登時相向轉動,上面的梵字連成了一片。
這正是三藐母馱。此物本是西域佛門之門,也是轉經輪一類,宗真將三藐母馱拿在手上,口中輕輕念著什麼梵咒。宗真看上去年紀比無心也大不了幾歲,身上月白袈裟一塵不染,在黑暗中大是耀眼,風度閑雅,真如不食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