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的死寂中,他聽到了一個人的足音遠遠傳來。
這足音戰戰兢兢,如覆薄冰。在足音中,他突然聽到一個女子在聲嘶力竭地叫道:「救命!救命啊!」
聲音淒楚,像是脆薄的春冰,讓人心頭更增寒意。這時天空中的月亮已經剩了細細一彎,這一點光連五六尺外便已看不清楚了。
在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人影正向這兒跑來,步履踉蹌,到了距廟門兩丈多遠的地方,忽然一摔,倒在了地上。
這是個女子。她一身紅色衣裙,摔在地上時,裙子的下擺也卷高了,露出了雪白的腿。襯著鮮紅的衣裙,就像是雪堆上的潑上了血,這種喜氣洋洋的顏色在黑暗中極上醒目,卻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無心眼前一亮,人猛地站起,腳尖一點地,已掠到那女子身邊。他右手還提著長劍,左手一抄,攬住那女子的腰肢。那女子被他攬在懷中,已是面無人色,站都站不穩了,頭靠在無心肩頭,只是不住喘息。無心伸手拍拍她的肩頭道:「姑娘,沒事了。」
那女子看了看他,臉一紅,輕輕推開無心的手臂,人卻又是一軟,便要摔倒,無心慌忙抓住她手腕道:「姑娘,你先坐下來吧。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他看了看四周,那亮點又已將這兒圍了起來。
那女子坐下來,喘息一定,輕輕道:「道長,多謝你了。」
她的聲音輕柔細膩,無心心神一蕩,抓著她手腕的手也輕輕一緊,卻覺得觸手冰涼一片,低頭看去,見她的手腕上套了一個紅色的鐲子,鮮艷欲滴,更襯得肌膚如雪之白,他看得有些呆了。道:「姑娘……姑娘那個芳名可以跟我說麼?」
那女子臉又一紅,將手輕輕抽出無心手掌:「道長,叫我阿紅就可以了。」她先前摔了一交,連衣領也散開了,隱隱露出半個肩,肩頭的肌膚也如玉砌雪鋪,看下去有半截胸脯也露了出來,在黑暗更是白得耀眼。無心看得眼都直了,吞了口唾沫道:「阿紅姑娘,這名字真好聽。我叫無心,是火居道士。火居道士你知道吧?也就是跟佛門優婆塞差不多,可以娶妻生子的。」
他喋喋不休地還要再說,阿紅臉上一紅,整了整衣領。她穿的也只是一身粗布衣裙,但身材曼妙,配得很好。她低聲道:「道長,你見我姐姐了麼?」
無心道:「你姐姐?是叫小青麼?」
阿紅眼睛一亮:「是啊是啊,你見到她了?她在哪兒?」
「哎呀,你來晚了一步,她已經被救走了。阿紅姑娘,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三更半夜的,一個人跑到山上來,你膽子也夠大。」
阿紅忽然臉色一沉,似乎要哭出來:「今年大災,姐姐為了我們家,自己賣給了劉老爺家。劉老爺家的這個五顯靈官廟年年都要送一個姑娘上來,我實在不放心。道長,我姐姐真沒事吧?」
她的頰上已經掛了兩顆淚珠,一張臉如梨花帶雨,無心看得癡了,又抓住阿紅的手道:「阿紅姑娘,你放心吧,你姐姐沒事。唉,這劉老爺竟然用這等邪術,定會遭天譴的。來,阿紅姑娘,我背你回家吧。」
阿紅臉上露出了笑意:「那……道長,真謝謝你了。」她伸開雙臂,便要撲到無心背上,忽然眉頭一皺,人坐到地上道:「唉呀,我的腿!」
無心道:「怎麼了?我看看。」
阿紅撩起裙子道:「方纔我的腳崴了一下,現在還疼。」她不曾纏足,但腳還是很小,無心彎下腰道:「來,我給你揉揉吧。」他的聲音已是輕綿綿的,幾近調笑了。
他順手將劍插入鞘中,彎下腰時去看阿紅的腳。他一鑽到阿紅的裙子下,阿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秘的笑意。方纔她忽啼忽笑,便如天真未鑿的民家少女,現在的笑意卻忽如鬼魅,而無心正彎下腰,自看不到。她的手伸進胸前,摸出了一柄赤紅的短劍。這短劍連柄不過五寸,劍刃細細彎彎,如一條赤紅的小蛇。
拿著這柄短劍,她笑意更濃。無心在她裙下道:「阿紅姑娘,好點了麼?」她輕輕道:「馬上就好了。」纖手一揚,那把短劍插向無心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