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靜背著毫無生氣的蕭一然,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外走,藥效持續不了那麼久,要是再耽誤下去,一切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
終於靠近地下室的大門了,司徒靜的額頭已經佈滿了汗珠,雪白的牙齒緊緊扣住下嘴唇,再堅持一下,一切,就會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從頭頂上方傳來,司徒靜的心弦猛地繃緊。
「司徒小姐,別來無恙啊。」
她抬起頭,毫不示弱地望向眼前的一隊人馬,帶頭的正是五號大街警察局局長,此時,他正優哉游哉地叼著一根雪茄,時不時抽一口,然後,吐出一口眼圈,隨後吐出的話,就像茶餘飯後的閒聊一樣自然。
心裡浮起一絲絕望,她竟然沒有想到,今晚的防守這麼鬆懈,作為一個警察局而言,是不是太奇怪了,都怪自己太大意,急著劫獄,所以忽略了。
背上,蕭一然不安的掙扎著,手掌握住司徒靜的雙肩,無力地收縮著。
「局長真是悠閒,半夜都不睡覺。」
她安撫地拍了拍蕭一然,希望他不要擔心。
局長又吐出一個白色的眼圈。
「司徒小姐光臨,我這個當局長的,自然要親自迎接。」
果然,是她大意了。
「倒是司徒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覺,背著我的犯人逃跑,真是情深意重啊。」
「廢話少說,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局長儘管動手,不必手下留情!」
「然哥哥,抓好了!」
說完,司徒靜背著蕭一然往前突圍,一手努力穩住他的身體,同時盡量讓身體微微俯下,以防止他滑下她的背,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五把匕首,這一次的匕首不同於以前的,把手的尾端多了一個孔,上面連著一條特製的繩子,繩子足夠長,另一端栓在她的身上,如此一來,發出去的飛鏢還可以收回來,這樣,就不必擔心飛鏢很快消耗完。
「那我就不客氣了!」
局長扔掉雪茄,打了一個手勢。
「上!」
「不准傷了性命!」
幾十個手拿警棍和手槍的警察蜂擁上來,司徒靜背著蕭一然,靈巧地躲避著,同時擲出飛鏢,阻止他們近身,盡量讓背部面對著有牆壁的地方,以免他們攻擊蕭一然。
飛鏢不斷地擲出又收回,鮮血順著刀刃滴落在地面上,一波又一波衝上來的警察都一個個倒下,奇怪的是,拿著手槍的警察都始終沒有開槍,拿著警棍的警察通常還沒有近身就被飛鏢命中。
突然,司徒靜的餘光瞥到一個警察的手準備扣動扳機,心裡已經,急忙躲開槍口對準的方向。
「彭!」
那個警察還沒有扣動扳機,就倒了下去,身後,是剛才開槍的警察局長。
「廢物!誰敢上了性命!上頭怪罪下來!你們一個個誰但當得起!」
果然,歐陽夜,真的是你嗎?
司徒靜來不及去思考這個問題,一段時間的打鬥已經耗費了她大部分的力氣,穩住蕭一然的那隻手已經漸漸麻木,臉上的汗水流淌下來,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誰都是死路一條。
「啊——」
司徒靜大吼一聲,飛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發走,由於局長剛才下的死命令以及那個被他殺掉的警察的前車之鑒,許多衝上來的警察已經心有餘悸,動作變得猶猶豫豫,這恰好給司徒靜爭取了時間。
終於,地下室門前出現了一個防守漏洞,她咬咬牙,身體迅速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然後猛地朝門口奔去。
「shit!追啊,還愣著幹嘛!」
警察局長暴跳如雷,那群警察惶恐地追著司徒靜。
汗水,潤濕了司徒靜的眼,腳步越來越飄飄忽忽,脖子上傳來一陣涼意,她知道,那是蕭一然的眼淚。
堅持,司徒靜,只需要再堅持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然而,真的是力不從心,腳下似乎提到了一塊石頭,身體一個踉蹌,人已經往前傾了出去,終於,手鬆開了,蕭一然從司徒靜的背上摔了下來,兩個人,同時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司徒靜的心裡劃過的,是從來沒有過的茫然。
那一瞬間,她甚至想到,就這樣躺下去,該多好。
後面的人很快追了上來,司徒靜打起精神,從地上一個翻身起來,站在蕭一然的身前,護住他不受到攻擊。
司徒靜殺紅了眼,毫不留情地擲出飛鏢,突然,有一個警察趁她分身不暇的時候,舉起警棍往她身後的蕭一然身上砸去,她側過身體,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人越來越多,一波接一波。
警察局長的命令透過層層警察傳了一個字一個字敲在她的心上。
「放走了他們兩個,你們也別想混下去!」
這句話明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些警察,像瘋了一下湧上來,無數根警棍揮舞在司徒靜的面前。
「啊——」
匕首再鋒利,也抵不過幾十根警棍同時揮下;身手再敏捷,也抵擋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終於,三三兩兩避之不及的警棍落在了司徒靜的手臂上,大腿上,腰上,腹部上……
「咚!」
在一記警棍狠狠敲在膝蓋上之後,司徒靜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靜,靜兒——」
沙啞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可是,她卻覺得那個聲音越來越遙遠,越來越遙遠。
「司徒小姐,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穿過人群,局長走向前,半蹲在司徒靜面前。
她低著頭,這個時候,天邊已經微微泛著魚肚白,額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泛著幽幽的光。
突然,她抬起頭,手裡握著一枚沒有連線的飛鏢,瞄準了局長的心臟。
局長心裡一驚,本能地迅速退後,掏出手槍,扣動扳機,子彈,不偏不倚朝著司徒靜的方向射了出去。
子彈射出的那一刻,司徒靜閉上了眼睛,彷彿全身的力氣已經消耗殆盡,再也動彈不了。
「靜——兒——」
恍惚間,身體被人大力往旁邊一推,一個黑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噗——」
子彈狠狠嵌入肉體的聲音。
然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個黑影,就那樣在司徒靜面前,一點一點倒了下去,在那之前一秒,她被汗水模糊了的眼睛,清晰地倒影著他溫柔的笑。
這一刻,一切都靜止不動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清清楚楚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樣的笑容,今生,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歐陽夜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眼神空洞地跪在地上,她的面前,一個全身狼狽不堪的男人倒在地上,緊閉著雙眼,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該死的,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讓追影仔細查了蕭一然的案子,很明顯,這件事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而他,懷疑這個嫁禍他的人,就是蕭一然,從頭到尾,自導自演,酒吧,男孩,支票,這一切,早就是設計好了的。
他氣憤,他很生氣,因為那個小女人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把罪名扣在了他的腦袋上,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她這一切,而正當他要出門的時候,他早先派出去監視警局動向的人就報告說有人劫獄。
他頓時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緊張,那個小女人居然那麼有勇氣,單槍匹馬去劫監獄,是太有信息還是太自不量力,難道,蕭一然,在她的心裡,就那麼重要,重要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搭上。
可是現在,蕭一然死了,這苦肉計也演得未免太過逼真,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整個問題。
「追影,這些人就交給你了。」
「是。」
追影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帶著一群保鏢去解決那群警察。
歐陽夜邁步走到司徒靜的面前,蹲在來,望著她。
她雙眼無神,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蕭一然,那眼神裡,帶著迷茫,帶著困惑,沒有眼淚,沒有哭泣,卻讓歐陽夜的心狠狠被撕扯了一下,這樣的司徒靜,太過陌生,讓他,有些,心疼。
「司徒靜。」
他試著伸出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汗水,她仍然毫無反應,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死死地盯住蕭一然。
「司徒靜,你還認識我嗎?我是歐陽夜。」
歐陽夜?
這三個字,終於讓司徒靜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她緩緩抬起頭,對上歐陽夜帶著一絲欣喜的眼眸。
「歐陽夜——」
「是,我是歐陽夜。」
他來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扶了起來,擁抱住。
「我是歐陽夜,不要怕,有我在。」
這樣的司徒靜,是那麼無助,那麼讓人覺得心疼,第一次,他想要好好去憐愛這個女人。
有時候,一個人很容易就陷入了驚喜之中,直到,突然之間,驚喜變成了驚訝,甚至,驚嚇。
「你——」
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歐陽夜推開司徒靜,難以置信地看著腹部那一枚熟悉的飛鏢。
「呵呵,歐陽夜,歐陽夜——」
她,還是,不相信他。
司徒靜的臉上,是幾乎陷入瘋癲的笑容,讓人心寒,心酸,心傷。
「呵呵——呵——」
一口氣終於沒有提上去,她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司徒靜——」
恍惚中,她聽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那麼擔憂,那麼著急,好像然哥哥一樣,可是,她知道,再也不會有然哥哥了,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