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黑暗無聲。
空氣中浮動梔子清香。
蘇晨雙臂撐著頭靠在欄杆上,陳楠站在她身後。
「陳楠哥,你知道梔子花的花語嗎?」蘇晨轉過身,靜靜的看他。
螢光微弱光線下,陳楠輕搖了搖頭。
「它的花語是——一生的等待。」
所以她是在告訴他,從四年前他和她一起種第一棵梔子花開始,她就已經準備好等待林揚一輩子嗎?
陳楠低下頭,眼眶澀澀,心底像堵了一樣,不知該說什麼。或許該嘲笑自己一直堅持的癡傻吧。
他和她,都是傻孩子。
良久,才重新抬起頭,「我知道了,小晨。其他的不用再說了……我——也祝你幸福。」請你一定要幸福!
轉身,一步一步的離開,蒼茫的夜色襯托他寂寞的身影,和放手的驕傲。
蘇晨看著他的背影,腦中回想的都是陳楠陪伴她的回憶。
不知不覺她和他也認識了7年了……對於他為她做的一切,她不是不感動,只是始終無法去愛。如果可以,她願意當他一輩子的妹妹,只是那不是他想要的。
***
如果生活是一場蹩腳的連續劇演出,那她則將它演繹到極致!
當顧梓言親暱大方的挽著季風涵走到五樓餐桌時,忽聽見「砰」的一聲,季浦正握著的酒杯摔在地上,手顫抖的指著顧梓言。
季風涵不解看著父親失態的樣子,介紹道:「父親,這就是我喜歡的人,梓言。」
剎那,季浦吃驚的瞪大眼睛。
……
自作孽,不可活。
……
他想起顧德西剛才說的這句話,渾身像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癱軟在座位上,哆哆嗦嗦問道:「你說……你說她是你喜歡的人……」
「是。」季風涵堅定的握著顧梓言的手。
顧梓言微微頷首:「季叔叔好。」
季浦剎那眼神灰暗,近乎癲狂,眼角卻掉出了淚。
一旁氣定神閒坐著的顧德西微瞇起狹長的眼睛,嘲弄的看著眼前拙劣的鬧劇。站起身,理理自己的衣服,低頭對季浦說道:「季老,我已經把你女兒的下落告訴你了,我想我先離開了……」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梓言,然後擦肩離開。
顧德西經過季風涵時,輕輕的拍了拍季風涵的肩:「你要的答案今天就能知道了。」
季風涵聽著顧德西不知所云說的話,思緒流轉間,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他看向自己的父親。
你的女兒?
顧梓言敏銳的捕捉了這幾個字,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季風涵。
季風涵拽緊她的手,拉她到座位上坐下。
空氣緊繃得令人窒息……
「顧小姐……」季浦的聲音乾啞,努力想微笑,卻只牽強的勾起唇角,「你,你……可有父母?」
顧梓言微感詫異,低眉回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那裡,從小我一直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直到十二歲才遇見程阿姨和晨,後來就一直跟她們住在一起。」
「你從小呆的孤兒院可是顧福?」
顧梓言更加驚訝的抬頭直視季浦:「您怎麼會知道?」
季風涵面色蒼白,隱隱知道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卻固執的不讓自己去想,沉痛的看向父親,目光帶著微弱的希翼,「不……不會的……絕對不可能!」話音漸漸低了下來,許多曾經被忽略的細節如今全部湧了上來。
初見梓言的親切,提到從顧福孤兒院去超市時,她眼底的害怕和軟弱,Z大校園上她孤兒的身世,資料上那個女孩十二歲消失的時間和她遇見蘇晨時間奇異的吻合,還有顧德西最初對她的關照,葉澤青和她分手後的幫助……
這,這,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他突然不知身處何地,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可眼睛為何還是能分辨父親低語的殘酷。
「梓言……你想過要找你的父母嗎?」
「叔叔知道他們在哪嗎?其實知不知道也無所謂,現在並沒有那麼重要了。」顧梓言微笑中也無法掩飾淺淺的諷笑,「想必他們也對我沒什麼感情吧,生了我卻不管我。這麼久了我也習慣了。」
季浦臉一白:「你恨他們?」
顧梓言無所謂輕笑:「談不上恨不恨,我沒有那樣的心力,對於我而言,他們不過是陌生人罷了。其實這幾年我過得也不差。」
「是啊。」季浦落寞一笑,「如果我女兒也在,她想必也會和你一樣想吧。」
「伯父大可不必這麼說。我天性略顯冷涼。您和風涵都如此棒,想必貴千金也能理解你們當初的不得已,更何況你們這麼多年從未放棄她,她一定會清楚你們的心意。」
「你真的能理解我的不得已?」季浦星眸一閃而過亮光,直直的看著顧梓言。
顧梓言尷尬笑笑:「我理不理解並不重要。」
另一旁的季風涵手背上青筋突起,幾欲起身拉顧梓言出去。
可季浦還是開口了:「怎會不重要呢?梓言,你還未聽明白嗎?你是我……失散的女兒……」
***
生活是什麼?
一場戲。
每個人粉墨登場,自以為精彩絕倫的演出,殊不知上帝安排了一個滑稽的戲幕,讓他們無法再精彩的微笑。
僅那一句如冰寒刺骨的話就將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望著季風涵痛苦的神情,她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懵懂的以為這只是個玩笑。
良久,她才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您說什麼……」
季浦英俊的臉彷彿蒼老了十幾年,他哽咽的慢慢的講述曾經那段過往。
顧梓言低著頭,耳邊卻將他的話一字不落的記住心上,猶如一個個重重的大錘在敲擊她的心、
不是不願意承認,只是無法承認。
難道要告訴自己,她努力了四年終於愛上的人卻是自己的哥哥!
還是要告訴自己,她昔日想了念了整整二十八的母親,卻為了報復薄情的丈夫,將親生女兒丟棄……
這世界難道瘋了麼?
驀地,想起曾經與季風涵的對話——
「為什麼每次最糗的時候總會看見你。」
「這大概是緣分吧。」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
「公主受難,騎士永遠會第一時間出現。」
……
原來她一直珍惜的緣分竟是至親血緣,
原來他真的只是騎士,只能保護公主,永遠不能變成王子和公主在一起。
原來……原來自己心動的第一個瞬間早就埋下了陰謀的種子?
她再也不願意聽她前一秒尊敬的季老如何聲淚俱下的講述那段不恥的舊事,更不願意看他顫巍巍的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塵封多年的相片。她甚至不願意瞧一眼照片上的人影,即使知道她們有一樣的容貌,即使知道那或許就是她的母親。
荒誕!可笑!瘋狂!所有的一切組成喧囂的世界,而此刻她除了躲別無他法。
決然的站起身,不顧他們的呼喊,她迅速的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世界。
踉踉蹌蹌的逃出皇茂酒店,長長的米色裙擺束縛著她,幾乎要摔倒。一雙寬厚的手立即扶住她。
她再也不管是何人,只低聲道:「帶我走!」
只要離開就好。此時此刻她只想離開!
身邊的那個人不發一言的將她扶上車,憐惜的臂彎無時無刻都在給她勇氣。
車內。
顧梓言木然的盯著車窗,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是。」
一個簡潔的答案卻讓她心沉了又沉。顧梓言頭靠在車座上,街道的景物呼嘯而過。
車足足開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來,葉澤青拿出兩張機票:「梓言,我帶你走。我們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不會再騙你,不會再離開你,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好嗎?」
他靜靜的等著她,凝視著他愛了10年的女孩。
過了片刻,顧梓言才緩緩接過他手中的兩張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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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這章糾結啊……應該會太快吧。其實前面鋪墊蠻多的……不知道你們注沒注意。
記得第二卷的這段話嗎?——這是一場蓄意陰謀,彼時的他們都未感到命運的戲弄已經悄悄進行它的棋局。顧梓言的生命中注定會出現葉澤青,季風涵這兩個與她糾纏一生男人,匆匆而現,然後錯肩而過。
所以當季風涵出現的時候我就埋下了這個伏筆,而且那個時候季風涵去W市就是為了找顧梓言,所以說血緣這個東西還是很奇妙的……包括他們去超市的路上提到的『顧福』孤兒院兩個人的反應,另外顧梓言和顧德西都姓『顧』,說明他們都是顧福孤兒院收養的孩子。……還有很多很多……連公主騎士的那段話都是隱喻,因為我始終覺得公主是和王子在一起,不是騎士,騎士是保護的……
唉唉,拆散一對有情人,我也難受。
話說,這本書沒有顧梓言的結局,也沒有番外,就是一個謎。
必須留有想像空間嘛。如果我能順利的寫完《花事未央:暖光碎片》,那裡會有顧梓言的出現,反正目前定的她還是最大的女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