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佛洛狄德施展了一個魔法,將我們帶到虛無的幻境,我們沉淪那幸福的國度。當現實來臨,當夢幻破碎。原來生活依舊。
殘存的一點愉悅虛無成一個無跡可循的點消失得無影無蹤。悵然失落的情緒充斥整個胸腔。他就像被人遺忘的精緻藝術品,絕美、孤獨的站在街口,一直深深壓抑在心底的擔心、疑問、不安接踵而來。
站了許久,才推著車子離開,細碎的陽光將他的剪影拉得好長好長。
重新回到這所富麗得毫無生機的宅子,冷峻的臉龐看不出一絲情緒,林揚粗暴的將車子丟棄在一旁。
推開門,昏暗的光線帶著冷漠的味道。徐管家悄無聲息的出現,躬身恭敬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很久了。」
不耐神色一閃而過,林揚略遲疑了一下,淡淡點了點頭。
輕敲幾下門,室內傳來平板低沉的聲音「進來。」
走進書房,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清冷的陽光映出斜長的投影。紫色的窗紗輕輕在風中低語,整個空間猶如無人般靜默。
林代忠轉過身,一片逆影中,只依稀看清挺拔的輪廓。
「爸。」林揚低喚了一聲。
林代忠似未聽見,逕直走到黑色書桌前,拿起桌上的一疊照片,狠狠地甩在林揚身上。
剎那,紙張飛揚。陽光照耀在那張張相片上,如碎金子般盈盈閃亮。
林揚神色不變一一撿起,看見照片上的蘇晨和自己,微微一笑,唇畔溢滿了柔意。
林代忠的怒氣漸漸凝結,咬牙警告:「林揚,別在考驗我的耐心。」當偵訊社將林揚近期活動照片郵過來時,他毫不意外看見蘇晨那個女孩。即使早就預料,依舊感到無比的憤怒,沒有一個人能夠這樣違抗他!
「爸。」林揚輕聲卻堅定地看著林代忠,清俊的臉上閃著凜冽不容置疑的氣勢。「我這輩子要定了她。任何人,包括您,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哈。」林代忠氣急反笑,不自覺帶了幾絲淡淡的嘲諷,「不能改變?我的好兒子,你是否太天真了。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本保護她。一個季風涵我還不放在眼裡。」
林揚手一僵,他竟然讓人跟蹤他那麼久。
「不要逼我使些下三濫的手段,那如花的女孩糟蹋了也不好。」
「你!」林揚直視他,眼睛凌厲如千把刀。
林代忠悠然冷笑,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輕輕一點,「你看看吧。」
林揚轉身,看向牆上的電子屏。頓時,驚怒,心痛不可遏制的湧上心頭,雙手緊攥,青筋突起。
那清晰的畫面投出的是一個破敗不堪陰濕的小房子,躺在床上瘦小的身影熟悉到與他骨血相融。正是他的母親,一個為愛情癡傻了一輩子的女人。
「你居然把她送到那個地方?!」
林代忠嗤笑,凝聲道:「現在心疼了?你要記得你母親優越的生活必須靠你的努力。現在的你不聽話,我又何必養無用的人?」
「你!」林揚強壓下憤怒,聲音低了下來,「她也和你有過一段溫情,你何必這樣折磨她。」
林代忠冷哼,不屑之色毫無隱藏,「別再讓我警告你第三次,否則後果就不是我所能掌握的。」
……
專家室。
空氣緊窒得讓人心慌。
「失明?」蘇晨驚痛的重複了一遍,「怎麼會這樣?」
陳嘉臨將手中的CT掃瞄遞給她,指著腦部的左側,「這是腫瘤的位置,它同時壓住兩條神經中樞,其中一條就是視覺神經的末梢的神經元,因沒有及時開刀,所以導致暫時失明。」
「那就盡快開刀啊!我會勸服我爸爸的。」
「蘇晨,你先別著急。這不是動不動手術的問題。」陳嘉臨沉聲解釋,「腫瘤的位置太特殊棘手,根本開不了刀,手術的成功率連我都無法保證。」
「那……爸爸以後都看不見了嗎?」
陳嘉臨看見蘇晨因匆匆趕來,微亂的髮絲以及滿身的風塵,心下頗為不忍,卻只能無奈的實話實說:「是。目前雖然只是間歇性,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失明的時間也會相應的變長,最後……會徹底的失明。」略停頓一下,又道,「不只這樣,蘇先生的身體也出現併發症,我擔心他以後會陷入長時間的昏迷。」
蘇晨無力的軟下身子,靠在椅面上,沒有一絲力氣,神色蒼涼:「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我已經和溫哥華的腦部醫院專家聯繫過,將蘇先生的病情大致說了一下,具體結果還要等幾天。」
「那就好,那就好……」蘇晨蒼白的臉色略放心了些。只要有希望就不會絕望,哪怕只有一點機會她也會抓住。「陳叔叔,我想去看看我爸爸。」
「也好。」陳嘉臨站起身,將隨意搭在椅上的衣服穿上,「我陪你去吧。」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大大的落地窗,米色的簾子將陽光阻隔在外,形成一片暈黃。
一路上,來來往往許多護士。醫生都沖陳嘉臨打招呼,待走到五樓病房才安靜些。
「現在我的兒子也在你爸爸的病房裡。」陳嘉臨邊走邊說,隨意的和蘇晨聊天。
「陳叔叔的孩子嗎?那也應該很大了。」蘇晨牽強的微笑,「我爸爸很喜歡男孩,有他在我爸爸應該不會無聊。」
「哈哈……他比你大幾歲吧,學金融的。快畢業了,我正讓他和你爸爸好好學一學。」
兩人邊走邊聊,蘇晨笑著走進病房。
「陳楠,你蘇叔叔的女兒來了。」
聽見聲音,陳楠淡淡轉身,看見光影下的的女子,「蘇晨?」
蘇晨正奇怪陳嘉臨那句「陳楠」,抬頭看見熟悉的臉龐,同樣呆愣出聲:「師兄?」
……
落日西沉,殘輝徘徊天邊,金黃光線曼射大地,與梧桐樹泛黃的葉相得益彰,清爽的涼風撲頰而過,地上的落葉經絡分明,寂寥的被掃到青石小路兩旁。
他們靜靜的走著,偶爾看見幾個坐著輪椅的老人,以及散步的病人。
蘇晨放緩呼吸,慢慢心底的那抹緊張似消散了許多。
「沒想到你是蘇氏集團的大小姐。」走了許久,陳楠才淡淡開口。
「師兄是在諷刺我嗎?」蘇晨似笑非笑。他說的是蘇氏集團的大小姐,不是蘇天問的女兒。
陳楠歎了一口氣,「蘇晨,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垂下眼瞼。半晌,蘇晨才道:「對不起,我心情不好,胡言亂語。」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震驚而已。」前段時間,關於蘇晨的身世傳聞,他還記憶猶新,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林揚那麼篤定他會和蘇晨在一起,難道早就知道蘇晨的身份?如果單以蘇氏未來繼承人的身份,蘇晨的確有資本和林揚在一起。念及此,陳楠的眼眸不知不覺黯了下來。現在他唯一的籌碼都已經不在了。
蘇晨不知陳楠所想,斟酌了許久,才躊躇開口:「我以前和爸爸關係不好,在今年之前幾乎和他沒有任何聯繫,生活費除了當年爸爸留下的銀行卡外,的確是言平日打工賺的。對外沒有公佈自己的身份,只是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當然更多的是來源於她對父親的恨。
「你不用向我解釋。我明白你有自己的原因。不過從這幾天和蘇叔叔的交談中,他對你真的很疼愛,很多次說到你,都滿是驕傲慈愛的眼神,那是不會騙人的。」如果之前沒有對蘇晨的家庭有一定的認知,他應該能早猜得出。只是……陳楠澀然自嘲,她喜歡林揚卻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他,終究晚了。
「我知道。」蘇晨眉間染上了若有若無的憂色,「我只是擔心他的病情。」
忽地,想起一句話。
子欲養,而親不在。
如果那樣,她該情何以堪?
「放心吧。」陳楠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我們一起和父親商量一下,總會找到轉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