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人生 校園 四
    臨飛並沒有像其他的同學一樣參加軍訓,當新生們在操場上頂著烈日暴曬的時候,他卻被系主任直接帶到大二的教室去旁聽國際商務的專業課程。他也沒有什麼選修課和必須要過關的專業,只是每堂有關於他所應該學習的課業他都要去認真地旁聽。如此的舉措使他成了學院裡唯一一個特殊的學生,一個令很多同學知道有他這麼個人存在卻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幹什麼的奇怪的學友。平常,臨飛也不怎麼和同學們之間有過什麼太多的接觸,他大部分的時間在大一到大四的課堂間遊走,這使他又成了一個整天在樓梯上奔忙的人,同學們總能見到他抱著一摞厚厚的筆記本和書籍一副匆匆過客的模樣,或是一個只知道啃書本的書獃子。其用功的程度可以從圖書館內被人抬出來可見一斑了——他趴在桌上睡著了被抬出來時才醒過來。雖然只是一次,這也讓臨飛後怕不已。一個久經訓練的戰士怎麼可能發生被人抬下來都不知道的事情呢?這樣的事情要是再發生第二次,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後來臨飛回想起這段大學的經歷,自己也頗為感觸地說:當兵這麼些年也沒有覺著這麼累過慘過。這哪是在讀書,簡直就是在跟時間賽跑,在拚命!但他還是很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不平凡的經歷。這是特殊的任務和訓練造就了他。

    在學年的第一個夏季即將來臨的時候,他又再次頻繁地出入本市某政治學院。說是頻繁,其實是每個週末都要去一趟。在那裡他同樣還是在學習特勤的技能,只不過別人是在學習,他卻是在鞏固學過的東西而已。海威是怕他生疏了本身的技能,搞得到時顧此失彼。海威教授唯一十分欣賞臨飛的就只有一點:很能拼,像個機器人似的可以連軸轉。也不知他哪來的這麼大的激情和用之不竭的精力。內心也頗為感歎道:奇人於大任前總要飽受甘苦,方能決勝四海!但在這之前,上天也一定會給他一個能夠承受一切甘苦的強健軀殼,即使病得奄奄一息,也必能咬緊牙關死而後生,否則一切都將是免談。臨飛顯然就是百萬軍中較為突出的強人!牛人!

    氣候的反常,令人於校園中無有藏身之處,才剛進入五月,就已高陽炎炎。學生們在宿舍內呆不住,都紛紛躲進有冷氣的教室和圖書館看書,看不進書的就在教室內瞎聊或瞎畫。有空調但人太多也還是沒用,依然地悶熱,實在沒地躲的便買來大聽大聽的啤酒、冷飲索性在宿舍裡窮極一醉,鬧騰個沒完。

    臨飛也被人滿為患的圖書館給趕到外面,只好破天荒地回宿舍。一群一身酒氣的同學擺著各種奇怪又令人忍俊不禁的醜陋姿勢在房間裡等候著他。無可奈何的臨飛也只好與狼共舞一回了。正當大家喝著鬧著不可開交的時候,門突然被人推開,大家都聞聲朝門口望去,然後一個個都羞怯地找各種器物來摭擋自己裸露在外的肉體。

    門口站著一位年輕的姑娘,她襲一身白色連衣裙,光潔的手臂上挽著個精緻的坤包,手上纂著把折疊尼龍傘,烏黑的瀑發甩在腦後,一雙漂亮的丹鳳眼驚奇地看著室內的同學們。她顯然也是被面前一片狼藉的亂勁搞得有點不知所措,有點後悔自己的冒昧,但她卻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她所要看到的人。

    一個連做夢都想見到的人卻從來也沒不知從哪才能找的到人突然間就出現在眼前,臨飛驚異得如同得了夢遊症。他腦子一片空白地竟然一下子想不起她的名字來,瞪著眼睛張口結舌地站在屋中間一動也不能動彈了。只穿著褲頭的他完完全全地忘了此刻該幹點什麼!

    太熟了,熟到雖只是見過幾面,但彷彿已經交往了一輩子。

    太突然了,突然得如同天上掉下一堆金元寶。

    還是姑娘更大方,她沒有看其他早噤聲注目的同學,直接就走到臨飛面前,臨飛仍然無動於衷木然地瞪著她,她不禁莞爾地一笑,兩頰菲紅地用手在臨飛眼前晃了晃,說:「想什麼呢?」臨飛這才醒悟地舒了一口氣,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卻差點沒把姑娘鼻子給氣歪了,同時又有種揪心的疼痛。

    臨飛生硬地衝她道:「你……你是……?」

    周圍的同學頓時失望地「哞!」地牛叫起來。

    「該死!怎麼連名字都忘了?」姑娘覺得臉上有團火在燃燒,尷尬下她轉身往外走去。

    她正是海棠花。這次是違反紀律偷偷從廣州飛過來專程看他來的。就為這個她都是花盡了心思才得知臨飛竟然跑到大學讀書來了。她都奇怪,臨飛不是被李振國安排在政治學院學習嗎?為什麼卻會在這讀起書來了?

    雖然都已是同行,但同行間的秘密更是秘密的秘密。不到非要你知道的事情,你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海棠花在走廊裡等候,寢室內傳出臨飛連聲的叫聲:「慢點慢點,我還沒穿好褲子,哎呀!你們這……」跌跌撞撞慌亂穿褲的臨飛一蹦一蹦地從裡面被同學們推了出來。門光地被關上了。走廊裡有不少烏黑油亮的腦袋從寢室門內探出來觀看。有人嘀咕:「這是哪個系的大美女啊?」

    兩人並著肩頂著日燒在林蔭小道上緩步而行。雖然海棠花有些許香汗浸額,但臨飛還是能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微微的蘭香。臨飛不知該如何表達對海棠花突然的光臨致以何種得體的語言,只能木頭一般地相隨。海棠花也似乎有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傾訴。倆人默默地走著,竟然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大門口,他們之間仍然沒有說出一句話,倆人似在用心交流。等他們意識到這好像就是要分別了,才珍惜地脫口道:

    「花……」

    「飛……」

    倆人頓時又都怔住了。

    海棠花聽到他這樣叫她時,心房一顫,也釋然了不少。她輕聲地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在這?」

    臨飛搖了搖頭。海棠花明白了,她只好問:「你還好嗎?」

    「嗯,還好。你呢?」

    「你臉色很差,是不是沒休息好?我可以讓我叔叔幫你弄間好點房間住的。」海棠花似心疼地替他想辦法。

    「你叔叔?在這?」他是指南都大學,臨飛有點奇怪,他不知道海棠花在這還有親戚。

    「啊?你不知道啊?海威啊?他是我叔叔,你不知道?哦,我從來沒跟你說起過。」海棠花又頗為自責地道:「都怪我,早該想到的。我本以為你一直在他那。」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不會也是海教授告訴你的吧?」

    「不是。我是通過……哎呀,說這個幹什麼?」海棠花哪能說她是通過特殊途徑才知道他的下落的。女孩的矜持令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多麼地想念他呀!何況他們之間好像連戀愛都說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都有一份好感。

    「你在這需要什麼幫助嗎?我可以為你做到的。嗯?」海棠花關心地注視著臨飛。她發現臨飛雖沒以前那麼瘦,但精神卻顯得很憔悴。她不知道他怎麼會搞成這樣?可是她不能問,因為臨飛不會講。

    臨飛再次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在這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這句話如果是對一個普通關係的朋友講,也許沒什麼,但這下卻傷了海棠花的心。她覺得臨飛好像不太理解她的心意。難道男人都是這樣子的嗎?自己千辛萬苦千山萬水地跑來看他,就只是為了得到他一句「謝謝你的關心?」這麼簡單的回報嗎?一向堅強的海棠花感到心底湧動的激情正在往深淵裡墜去。

    「是啊,自己與他什麼也不是,自己完全是在自作多情。」海棠花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低著頭想等臨飛再說點好聽的,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等到。她只好決定就此分手了,如果有緣還是能夠相見的。她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相信緣份,她總覺得自己與臨飛緣份未盡,這只不過是倆人交往的一個開端罷了。想到這,海棠花微微露出笑意,嫣然道:「臨飛,你一個人在這要照顧好自己,我……沒事我就回去了。」最後幾個字吐得很為艱難。

    「我,我上哪找得到你呀?」臨飛這才想起他最想問得就是這句話了。

    「我會找到你的。」海棠花不想這麼快就走,可是腳卻不聽話地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聽到臨飛在問,她大聲回應道。同時她白了一眼司機,誰讓你這麼快就開過來呀?少掙幾個錢會死呀?!

    鬱鬱寡歡的臨飛回到寢室的時候,見門上已經貼著一幅毛筆字,上面寫著:神女有意,襄王無情。旁邊另附一副漫畫:女的脈脈含情的樣子,男的卻是一副二傻的模樣。

    臨飛一把就把它們給撕了,衝進門去大吼一聲:「誰幹的!」

    室內空無一人,只有滿目的狼籍和風扇在「嗡嗡」地空轉著。

    海棠花離開的第二天上午,臨飛就接到海威通知他立刻回特訓處開會的電話。

    此番會議是在政治學院一間設施先進卻密不透風的地下室裡召開,地面建築的四周還有不露聲色的便衣在「漫不經心」地走動著。而學院內與此不相干的人也早接到通知必須在相關時間內避開這一路段,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使得一向稀鬆平常的這裡頓時神秘緊張起來。此刻,會議室的桌前早坐滿了趕來開會的各路「諸侯」,主持會議的領導也是專程從部裡下來的。這是個年近六十的長者,中等個頭,半白頭髮瘦長臉,凌角分明,精氣神全聚在那雙使人感覺模糊的眼睛裡,但坐在首位卻有著一堂正氣且含而不露地威嚴。

    他不是別人,正是主持第一戰線統籌工作的總參三處主任林伯元。

    這次會議的原定人員裡本來是沒有臨飛的,但在開會前的十幾分鐘不知什麼原因讓林伯元卻想起了他,以至頭一次參加如此高級別會議的臨飛就無端地遲到了。當見到一桌大腹便便的領導似都在等他,不由得神情既尷尬無措又惶恐不安。會桌上唯一讓他認得的海威在招手示意他落座,他才臉紅耳赤地急忙挨著會桌最未的空位坐下。

    頂頭上司林伯元雖然是臨飛頭一次見到,但林主任的名聲卻早已如雷貫耳,他自進入學院受訓以來所接到的第一個處女任務,便是林伯元親自指派海威下達的,完成任務後卻一直未得到這位鼎鼎大名的林主任隻言片語的任何批示,看來首長對他並不是很滿意,所以臨飛對他這位頂頭上司的印象特別地深刻,而且還無端地心存畏懼。尤其是這次有幸參加如此重要且機密的會議,自己又……

    頗有壓力的臨飛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窩在那不敢有絲毫的動作,似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與座的會者有老有少,中青年居多,因室內冷氣開得很足,故個個此時顯得悠閒氣爽,但表情又都是一致地嚴肅,大家側臉看著席首的部級大員林主任的一舉一動,噤口等待。

    林伯元推開面前的茶杯,又輕輕咳嗽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都到齊了吧?那我們現在開會。」

    他低眼將早拿在手中的幾頁文件紙抖了抖再放在桌上,他的這個動作讓早注意觀察著的臨飛卻一眼就看出那是他曾經連夜揮就的調查報告,不禁心中暗自高興,這說明他上次做的事情終於有出處了。

    臨飛豎起耳朵認真地聆聽林伯元接下來要談的內容。

    林伯元說:「M國人口調查總司最近又發來專門文件照會我國外交部和駐M大使館的領事,說我們正在源源不斷地通過不正當途徑往他們國家和其它歐洲發達國家輸送人口,更為嚴重的是:他們竟然還枉稱我國用這種手段往他們國家派遣各種間諜?說什麼他們現在的軍事、經濟、科技等各個領域內都充斥著各種來自於中國內地的不同層次和年齡段的華人,並把他們比喻成是……什麼……什麼行竊的騙子、小偷,嘿!你們說,這叫什麼事啊?就算是栽贓也沒有用這種手段的?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是話又說回來,雖然這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在沒有充分證據面前,強加這樣的罪名給我們是很不人道的!可是這樣的問題實質性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這就很說明問題。是什麼問題呢?在座的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就不重複先前的各種報上來的案例。所以說,如果再不設法有效地遏制這種非法販運偷渡者入境他國的行徑,勢必給我們的外交政策和長期以來對外架設的經貿橋樑帶來非常不利的負面影響,這是會給我們的經濟和各項政策都帶來很深遠的損失的,一天兩天看不出來,時間一長其結果就明顯了,這是非常非常危險的重大事件!」說到這,林伯元停住口伸手端起茶杯呷一口茶,然後放下杯子繼續說:「這件事早已引起了主管部門的重視,他們為此專門發文責成我們設法解決此事。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這件事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發生了,上面就是不發文,我也沒歇手哇,吶,我給大家看一份最新的調查報告吧!看完了,就開始進入正題。」說完,林伯元端起了水杯,早站在一旁的一位年輕男秘書捧著一摞用文件夾裝訂好的文件一路分發給與座的會者。臨飛本以為秘書會發一本給他,誰知秘書卻繞過他又發到對面去,直至手中的最後一份發完為止。看來人家是早就算好了的,多一份也沒有,如果要說多一份的話,那就是林伯元和海威手中的那份了。臨飛有點自嘲地輕搖了下頭,這個微小的動作竟被林伯元早落眼裡,他微微一笑地沖大家說:「大家知道這份報告是從哪裡來的?出自誰手嗎?」會者們頓時停止翻動文書,一齊看著林伯元。林伯元滿面笑容,他說:「諾,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他用手一指坐在角落裡的臨飛:「召開這樣的會怎麼能缺了主角呢?」

    大家都順眼看向臨飛,不禁另眼相看起來,怪不得林主任說一定要等他到了才開會,原來是這麼回事。

    臨飛見到這陣勢,不由紅著臉低下頭去一聲也不敢吭,只是不時偷眼看著海威,卻見海威雖面如平湖,卻擺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看著秘書發給他的這份報告。這份報告本就是經他手送給林伯元的,他知道裡面的實質內容。他之所以一直未能向臨飛透露半點關於上面對他這份調查報告的態度,是因為林伯元只是在給他的眾多電話中很隨意地只帶了一句話:還要加強鍛煉。林老頭說這樣話叫他如何與給臨飛聽?還不如什麼也不說。但林老頭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就是份量不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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