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人生 校園 二
    南都大學附中高三三班。

    班主任楊老師是個身材高挑風韻猶存的中年女性,一身米黃色的素裙,顯得莊重文雅,齊耳短髮,面容白皙,薄唇高鼻,戴著一副度數不是很深的白框眼鏡,氣質頗顯書香。她的身後跟著一身學生仔打扮不哼不哈一臉彆扭的臨飛,他懷著極端地不好意思。他的這個神態讓看在眼裡的楊老師覺得挺放心的,她就討厭那種眼神裡透著橫勁東張西望滿不在乎的男孩,這樣的男孩在她的眼裡,那就是鬧心不安份的小赤佬。

    正在監視學生們做試卷的李老師見楊老師從外面進來,身後還領著個人,不覺有點意外。李老師個頭不高,雖五十不到,卻有著一頭花白的頭髮,皮色灰黑,又瘦,顯得乾巴巴的,但表情嚴厲,一副古板固執一絲不苟的神態,有點治學嚴謹的教授風範。他是教語文的。李老師看了楊老師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轉到了臨飛身上。他不錯眼珠地打量著臨飛。臨飛瞧也不瞧他,只是拿眼睛瞄著下面的學生。學生們也都在注視他,他們顯然對突然出現在課堂上的這個「不速之客」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人在下面交頭接耳。

    楊老師在跟李老師小聲略談了一會兒便清了清嗓子沖班上的同學道,嗓音悅耳清脆:「同學們,先停一下筆,稍微耽誤你們一點時間。這位,是我們班新來的一位同學,他將與你們共同參加這次的高考。」說完,她鏡光閃動地微笑著對臨飛說:「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

    臨飛是個在大集體裡生活慣了的人,對這種開場雖然經歷的不是很多,但他並不覺得怯場,只是突然加入到這樣一種學生群體中來,他說什麼也會感到有些突兀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他覺得自己與這些人已完全格格不入,相對這些學生而言,臨飛感覺這是一幫還未怎麼成年的小朋友,而自己無論從哪個方面都要比他們成熟的許多,換句話說,他其實在思想上早就是一個成人了,就好像是讓一個大人突然跑到小學堂重讀一年級般地尷尬與可笑和無所適從的代溝情結。雖然他也就比這些人也許大個一二歲的樣子。一個曾經撕殺在疆場上的戰士或是一名時刻準備深入突擊後方的特勤突然間就混到一群中學生們的群體裡,這讓他在感情上怎麼轉都還是有點轉不彎來,好比天篷元帥投錯了胎。這個問題在昨晚已困撓他到天明,無論在心理上怎麼準備,而真面臨實際的時候,他還是適應不過來。這也許就是現實與理想的區別吧?

    此時,楊老師讓他介紹一下自己,他覺得嗓子好像有點幹,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楊老師又稍嫌難堪地乾咳一聲,穩了穩情緒,他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像演戲那樣,一不能露怯,二不能過傲,三不能顯得自己太成熟,權宜之下他說:「我姓臨,叫臨飛。臨時的臨,飛機的飛,老家在湖南,希望得到大家的幫助。」說完略鞠一躬,完全是一種刻意做出來的顯得生硬的謙遜和不能溶入的陌生。

    下面的同學中有人笑了起來,但楊老師還是很為欣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大家說:「好了,諸位對新同學的加入表示一點你們的熱忱吧?」便帶頭鼓起掌來。課堂上響起一片熱度不算很高的掌聲。接著楊老師又介紹了李儒老師,再接著,臨飛被安排在最後一排坐著。因為他一米八多的個頭在眾同學中顯得實在有點高,當然班上最後面坐的幾個都是超過一米八的男生。

    臨飛剛坐下,他旁邊的男同學便湊近地輕聲問:「哎,你叫什麼?剛才沒聽清。」

    臨飛反問他:「你叫什麼?」

    男生有點意外,但還是說了:「師磊。」

    「臨飛。」臨飛一邊回應一邊彆扭地打開書包,書包裡是他的上級不知從哪搞來的課本,而且都是用舊了的,似乎是他臨飛讀這課本久矣。坐在他前面的一個男生轉過身熱情地伸出手,臨飛有點不情願地握住。男生輕聲說:「劉剛。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劉剛旁邊的一個帶著眼鏡的瘦個男生,頭髮亂得像雞窩,他只是回頭沖臨飛笑了一下便又轉過身去埋頭揮灑著手中的筆。臨飛感覺他的笑顯得頗為詭異,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師磊沖臨飛擠擠眼,小聲說:「別理他,這小子也是從別的學校轉過來的。比你早半年。這人特沒勁,我們叫他『老鼠眼』」。

    「老鼠眼」顯然聽到後面的評論,回頭陰冷地橫了師磊一眼,師磊立刻翻眼一瞪,從桌底下就要伸腿踢過去,忽礙一旁的臨飛,他又把腳縮回來,然後沖臨飛露齒一笑,臨飛裝著沒看見似地也報以展顏。

    一張卷子很快也發到了臨飛的手中。臨飛顯然很多都不會做,看著散發著墨香味的卷子,覺得有點撓頭,結果這張卷子他沒有交到講台上去,李老師也沒有問他要的意思。

    這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班上的部分女生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臨飛很小心地把這張一個字也沒有寫的白卷折好,準備帶回寢室查查資料書籍什麼的再補上。正在收拾的當刻,劉剛和師磊圍在他當間,笑吟吟地看著他。臨飛有點奇怪,心想他們倆這是要幹什麼?前面的「老鼠眼」早站起來大聲地對班上的人叫道:「哎哎哎!都走什麼呀?沒看到新同學來啊,怎麼著也要打個招呼吧?」

    同學們「哄」地笑了一下,果真都紛紛圍到臨飛身邊來,一個個伸出手來,臨飛想全部與他們握手都來不及了。女生們也都朝他伸出一雙雙嫩白的小手,嬌笑間一個個紅白流轉,令臨飛應接不暇,慌無所措。一一見面的儀式剛一結束,「老鼠眼」又在發佈第二道喻旨:「同學們,今天是臨飛同學初與大家相識,作為友好情誼的延續,臨飛同學說了:要請大家中午到外面會一次餐,大家對臨飛同學的熱情和慷慨表示誠摯地感謝與無條件的接受!」

    同學們頓時靜了下來,都互相看著,眼神透著尷尬。

    「老鼠眼」見狀,偷眼看了師磊和劉剛一眼,又說:「不可不去呀,師大俠的意思是:咱們可不能不給新來的同學這個面子!」

    師磊馬上接口說:「怎麼?有飯吃你們還不高興啊?」

    有幾個男同學馬上應道:「高興啊,當然高興了!」

    「那高興就鼓掌歡迎唄?都傻哈哈的幹啥呀?」劉剛跳出來學著東北腔叫了一嗓子。

    大家這才哄笑著熱烈地鼓掌。

    哦,是這麼回事呀?臨飛總算明白過來了,原來這幫人是打算敲他一回竹槓!這都是一幫什麼學生啊?怎麼自己幾年不在這種學校讀書了,現在的學生都學會這一套了?看著大家都拿眼光注視著自己,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再發什麼傻了,至少這些同學是以為他在發傻了。任誰在一點沒商量的情況下就突然來這麼一手,誰都會這樣的。

    臨飛一樂,笑著說:「行!你們派個頭,組織一下,看在哪吃,我管飽。」

    「噢!」大家歡呼起來,連那群矜持的女生們也都樂不可支地隨著劉剛、師磊他們魚湧般地步出教室,有人在你推我搡地,顯得急不可待!臨飛跟著他們後面一起走。

    他回頭見後面是「老鼠眼」,便略笑一下,說:「看不出啊,你還會來這手。」

    「老鼠眼」此時是一臉的壞笑,他說:「你不知道,這是這的規矩,我剛來時也是這樣,那一次可把我整慘了。三個月的伙食費一頓就整完了。到現在我還在吃方便麵。你來了,我這吃方便麵的日子就結束了。」

    臨飛頗感奇怪,便問:「什麼?我來跟你這吃方便麵有什麼關係,什麼叫我來你就結束了?」

    「老鼠眼」詭異地瞥了瞥嘴,剛想說話,臨飛突就恍然大悟地用手指著他說:「沒有新人接你手,你就一直像現在這樣?」

    「老鼠眼」露出詫異地神色,說:「你猜得很對啊!不錯,是這麼回事,不過也不全是。這以後每天多多少少你還得意思意思,不然晚上覺都睡不成,你還算來得晚了,像我,你看我都瘦成這樣了?你再晚幾天來,我可就餓得得去食堂討飯吃了。」

    「太離譜了吧!大家都是同學,你不幹,誰還能拿你怎麼招啊?這又不是香港的黑社會,監獄裡的牢霸!何況這還有學校啊?你不會去跟班主任說?」臨飛一邊下樓一邊說著。他覺得「老鼠眼」是在誇大其辭,估計是沒好心地想再訛他下一頓。

    「你沒到寢室裡去啊?你是分到哪個寢室?」老鼠眼跟在一旁問道。

    「這有關係嗎?」臨飛警惕地反問。

    「有關係,太有關係了!如果是分到我們一個寢室,你就別想睡了。這幫人不撓你,不打你,不罵你,就是只顧自個兒鬧騰!你不知道咱這班,大部分人對考大學失去了信心,如今只是在這混畢業文憑,我們這個班可是全年級最差的班,老師對我們都失去了信心!壓根沒指望我們這幫人有誰會考上大學!」老鼠眼說到這,眼神有點灰灰的。

    「那你還轉到這來?不趕緊走?」臨飛追問一句。

    「唉,事情哪是你這樣講的?我家裡把我送到這來就已經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轉走,我還考個屁呀?這事我都不敢跟家裡說,說實在的,我都有點絕望,唉……眼看著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是不是還能經得起他們這麼折騰,我要不打發打發他們,我就沒法複習功課了。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老天幫忙,竟然把你給我送來了。他們說過,要想結束對我的專政,除非有人接我的手!否則……不用說,你也知道結局了。」老鼠眼臉上顯出悲憤的神情,不過也有一絲放下擔子的慶幸感,同時又同情地看著臨飛,反正他也是愛莫能助了,就算你倒霉吧!

    臨飛看在眼裡,覺得「老鼠眼」不像是說假話,這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臨飛說:「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專們欺負外地轉過來的同學,是這樣嗎?」

    「也不全是,班上有錢的人都被他們敲詐過,只是我們這個班有錢的同學不是很多,就是有也不會再帶在身上了。這裡面還有主要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我們這些外地轉來的人,身上都有點錢,他們知道家裡會給足我們生活費的。尤其是在學校住的人,所以他們才把注意力都轉到我們這些外地來的同學身上了。」老鼠眼開始在不知不覺和盤托出內幕,但表情已是麻木不仁,明明這是在說自己的悲慘遭遇,卻說得如同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那依你看,劉剛他們打算在哪吃啊?一般就是他為頭吧?」臨飛繼續問道。

    「是師磊。他是我們校長的兒子。劉剛是他的鐵哥們。算是個幫兇。他們外頭有一幫人,叫什麼『十五金剛』,成天沒事會到學校來找事。」老鼠眼老老實實地告訴他所知道的事情。

    「你這麼待他們,也跟他們混不熟啊?」臨飛問道。

    一提這個,老鼠眼就有點從心裡往外冒涼氣。他說:「哼!這幫人,沒義氣!我也是在這,孤立無援的,沒辦法,強龍不壓地頭蛇。」 老鼠眼不知因為什麼,一下子就牛逼起來了。

    「呵呵呵……我是沒看出你哪強龍了?怪不得我說你怎麼衝我笑得那麼曖昧,原來你解套了。」臨飛面無表情地說道。

    老鼠眼聽了又是啟齒一笑,顯得有點難為情。最後他說:「對不起了!臨飛。」

    「你叫什麼?」臨飛忽然問道。

    「什麼?」老鼠眼以為臨飛在怪他直呼其名,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回問道。

    「我問你,你姓什麼?」

    「我姓羅,羅小平。安徽鳳陽人。」老鼠眼急忙報出家門。

    「鳳陽啊。」臨飛重複了一句。

    他們正說著,便到了一街道旁,見班上的同學們正在陸陸續續地往一家門面裝修頗為壯觀的酒樓門廳走入。臨飛抬眼看見酒樓門頂上橫著一塊匾額,寫著:「喜相逢酒店」。

    羅小平吸了一口氣,急忙對臨飛說:「你帶了多少錢?看來這一頓你就得破產!怕是連方便面也混不上了!就怪你自己,還說什麼管飽,好了,他們拿你當大款了!」

    「哼!這不都是你的功勞?」臨飛沒好氣地甩了他一句,但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羅小平也不以為意,反正事情都是明擺在這了,現在怪誰也沒用,但他還是擺出一副後怕的樣子說道:「當初我也是在這,一頓吃了我一千六。我媽只給了我兩千塊,就是後來我家裡寄了錢來,到現在也還只剩不到三十了,全他媽的餵了這幫狼仔子了!」說完他臉上現出獰色,既憤恨又有無奈的沮喪。

    臨飛臉頓時沉了下來,他嚴肅地對羅小平說:「以後別當著我的面吐髒字。我不聽這個!」說完便甩手步進餐廳,把一時愣住的羅小平給扔在外面,他竟想不起自己說了什麼髒字。

    全班近八十個同學,擠滿了餐廳五六張圓桌。有些佔不到位置的人便都站在坐的人身後。有同學已經點菜了。劉剛顯然對這個很在行,拿著菜譜正在指指點點,像是他在做東請客。

    臨飛什麼表情也沒有,他對師磊招手,師磊見到便立即離席從人堆裡出來,臉上堆著笑意,但表情不太自然。想來他可能已經猜到羅小平跟臨飛把情況都說明了。雖然心虛,但吃油了的他不願放下這個一慣當老大的架子。他看著臨飛,想看臨飛是怎麼跟他發毛的。臨飛比他高出小半個頭,但師磊卻並不怕這個。臨飛轉頭又看了一眼櫃檯內正笑瞇瞇的老闆娘,回頭對師磊說:「你看看我們幾個是不是要個包間啊?這大廳裡這麼熱,你吃得下,我可吃不下。」

    突聞臨飛這麼一說,師磊大感意外,他定神看著臨飛,又睨了一眼站在吧檯一角,心情頗為複雜的「老鼠眼」,心想這新來的怎麼了?充大方呀?難道羅小平什麼也沒有跟他說?還是這新來的家裡真是大款?師磊訝異地說道:「啊,啊?你還包廂啊?」

    「怎麼,這麼好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包廂啊?你以為我請不起是吧?同學一場,怎麼也得讓你們吃個高興,做人我一慣如此的,既然是吃飯,那就要吃個痛快!不然不顯得我一點誠意也沒有?是不是啊?」臨飛說得很痛快,也讓聽者聽得明白。

    於是劉剛、師磊、羅小平與臨飛他們四個單獨進了包廂。羅小平本打算擠在大家的中間,是臨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給拽著來的。劉剛還叫進兩個女同學來。臨飛看在眼裡,明顯感覺他們和這兩個女同學的關係不太一般。

    飯快要吃完的時候,臨飛忽然說道:「師磊,有件事我想問個明白,我剛來,有些事不懂,你看啊,我們大家相處一塊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有些事想講透。大家一塊不容易,以後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是不是?」說到這,他看著大家,大家一副愕然的樣子。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羅小平裝著聽不懂,低頭在找茶水喝。

    「臨飛,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吧!」師磊到底是這幫人的老大,他其實聽明白臨飛講的意思,他滿不在乎地一邊在拿餐紙拭嘴一邊說道。他想看臨飛怎麼說下去。

    「羅小平剛才把什麼都跟我說了。我不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是在蒙我對不對?你們怎麼看也不像啊?我覺得這羅小平有問題啊?」臨飛一點也不打顫地把羅小平直接就抖了出來。羅小平一點也不驚訝,他本來就是要這樣講的,他已經沒有必要怕師磊和劉剛了,以後他們的注意力就全在臨飛一人的身上,跟他已是沒有啥關係,這是師磊他們早就跟他規定講好的,但儘管如此,事到臨頭,臨飛一語就直點出他的名字,這讓他多少還是感到有點惶恐,,心臟又莫名地劇跳起來,他那雙此時滴溜亂轉的眼珠子真得有點像老鼠的眼睛。他想站起來開溜,一旁的臨飛伸出手掌搭他的肩膀上,任他怎麼掙扎也動彈不得,只好面紅耳赤老老實實地坐在原位,一副揣揣不安的樣子。

    「他,老鼠眼?他說什麼了?」劉剛粗著嗓門看著羅小平,又看著臨飛,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有點說翻臉就翻臉的架勢。

    兩個女生明顯感到空氣中正在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不由恐懼地左瞧右瞧。臨飛卻泰然自若,神色鎮定地直視著師磊。

    「不管羅小平說什麼,我只當他是在瞎說。我剛來,不信這些的。不過,誰要是吃了這頓還惦記著下頓,我覺得這事就有點不好辦了。」臨飛一點沒有商量的意思,口吻中含著抗拒。

    「那你想怎麼樣呀?」師磊冷冷地盯著臨飛,繼續說道:「讓你請客,那是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抬舉,你個新兵蛋子!」師磊重重地把水杯敦在桌上,「啪」地發出一聲脆響。

    新兵蛋子!乍一聽到師磊從嘴裡崩出這麼一句來,讓臨飛有點哭笑不得,這幫人都是從哪學來的話。新兵蛋子!這個他在新兵連的時候常被老兵們戲謔的罵人的俚語,怎麼到地方上聽著卻那麼的可笑和炸耳。當初老兵們這麼說新兵,多少是含著對新兵在軍事技能上的生分和懵懵懂懂的不懂部隊規矩的輕視,同時也是在激勵新兵們早點能溶入到這個兵營大集體中來的意思。怎麼這麼一幫小屁孩兒也能說出這種話來,這是什麼意思呢!和著我該聽你的,該天天請你們吃吃喝喝,我該你的?臨飛覺得一團火焰正在從腹中升到頭頂了。真是一幫無賴!他也不知道海威怎麼會把他安排到這樣一所中學來,真是陰錯陽差!幾年沒進過這種學堂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現在有些學校的校風會有這麼差!

    臨飛淡淡地一笑,說:「我新來的,還是你說怎麼辦吧?」

    劉剛與師磊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師磊說:「什麼怎麼辦?按老規矩呀!」

    「你就按老鼠眼告訴你的辦吧?聽說你跟我們倆是一個寢室的。對吧老鼠眼?」劉剛獰著嘴角問向羅小平,羅小平膽寒地抬眼看著劉剛,木硬地哽著脖子不知是點頭還是在搖頭,一副怯生生的神態,他還不知道臨飛是分在哪個宿舍。其實他早該想到臨飛就是跟他們住一起的了,因為全學生宿舍區也就剩這一張空床。這張空床就在師磊和劉剛兩個活閻王的房間內,中間還夾著他羅小平一個受氣包。臨飛不明所以,他被教務主任分在這時,還挺高興,那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現在看來這全是羅小平的功勞。可臨飛也不能就此認為教務主任是「不懷好意」的,學生宿舍裡除了此床再無別床位這也是事實,倒霉的人攤上倒霉的事唄。臨飛覺得自己被安排來重新讀書是件並不走運的事,這與他的理想多少是在背道而馳。

    「那他說得就是真得了?」臨飛沉著臉,眼光銳利地射向師磊。

    師磊頓感似有把利劍刺向自己,內心感到一絲不安,他很快鎮靜下來,臉上依然顯現不置可否的表情。兩個女生覺得無趣,開始在分別拉師磊和劉剛的衣角,輕聲說:「走吧!這裡沒勁透了。」

    「走什麼走?話還說完呢!」臨飛慢條斯語地說道。臉沉似水,語氣顯得越發地冷淡。

    「怎麼,你還有不同意見?!」劉剛站起來火了,嗓門突然高了八度,一副惡狠狠的神色。劉剛感到十分的意外,看來這是個不大好對付的硬種。

    臨飛卻並不發怒,他淡淡一笑地說:「你們是否曾經聽過馬季趙炎合說的《吹牛》的相聲?他說『我吃著吃著,我把半喇桌面咬下來了?」說完,他伸手摳住餐桌的桌沿也站了起來。師磊也立即站起來,凳子倒向一邊,發出「光啷」的響聲。

    師磊叫道:「想怎麼樣!」

    臨飛接著說:「我告訴你,這不是吹牛,因為我就是那種吃著吃著就能把半喇桌面咬下來的人!你信嗎?」臨飛雙目如電地直射師磊和劉剛。

    劉剛卻回應道:「放你娘的……」可他話還沒說完,卻聽見「卡擦」一聲,臨飛竟然將木質桌面給拗下一邊來,接著就「光當」一聲,臨飛把斷木塊扔在餐桌上,湯汁飛濺地撲向兩個女生們,她們發出驚聲地尖叫,身子直朝後退去。又是一陣碗碎凳倒的雜亂聲響。

    臨飛冷冷地看著目瞪口呆的師磊和劉剛,用手一指桌面:「你硬還是它硬!想不想換幾根骨頭玩玩?」說完又拿起湯盆用食指敲了盆邊銜一下,厚厚的瓷盆便「噹」地一分為二……

    師磊和劉剛此時面對變故,臉色灰白起來,眼神裡已沒有剛才的橫勁。臨飛上演的這種功夫他們也只是在電視裡見過,知道那是假的,可現在看得,人家是玩真的。他們頓時害怕起來,說話也開始變得木訥。劉剛半天才說:「不,不想。」

    「嘿!你呢?同桌!」臨飛銳視師磊。

    師磊搖搖頭不說話。臨飛笑了笑:「那這頓誰請啊?你們是不是該為我接接風啊?」

    兩人頓時哭喪著臉,連連點頭。

    臨飛率先出去的時候,又堵在門口,表情輕鬆地說:「晚上請我和羅小平吃夜宵啊。都是一個寢室的,你們怎麼也得盡幾下地主之宜嘛!」說完他往樓下走去。羅小平早不失時機地緊跟在他身後。

    樓下大廳裡亂哄哄的,儘是食客,但卻不是他們班的同學。臨飛有點詫異地問櫃檯內的老闆娘:「剛才這些吃飯的學生呢?」

    老闆娘一聽就板起臉來,神色很難看地盯著臨飛,帶著訓斥的口氣說道:「我說你們這些小孩,不要成天沒事拿大人開玩笑好不好?沒錢你們請吃什麼飯?啊?你們剛一上樓,這些人就都走了,攔都攔不住!平白佔著桌子這麼久,白白擠走了我不少客!那還有點了菜的正下鍋呢!管你吃沒吃,我可都記在一起結算啊!碰到你們這些人,我真是倒透了霉!學生不像學生樣!你們到底是哪個學校的?哎……你們是哪個學校的?你們這是去哪?誰結帳啊!」見臨飛直往外走去,老闆娘從吧檯後探出頭繼續叫道。羅小平也緊跟在臨飛的後面出來,他回頭看見樓上的女服務員正貼在老闆娘的耳朵邊說著什麼,接著便是師磊他們被堵在裡面,並很快被一幫拿刀的廚子圍了起來。

    從那天下午起,師磊和劉剛就從班上奇怪地消失了,既不來學校上課,也沒有回寢室住,班主任楊老師也沒有為此事過問過一句,就好像在這個班上從來就沒有過這兩個人。倒是臨飛在班上人氣如日中天,連上他們班課的所有老師都對臨飛投以意味深長的眼光。班上的同學總是時不時地邀他一同學習,特別是臨飛弄不懂的題目,包括羅小平在內的同學都積極主動地幫助他,那種授人以學的快樂充斥著整個班集體。幾個面容皎好的女生早在私下遞了幾張條子給臨飛,表示有願意交往的美好願望。當然這都被臨飛回信婉詞相拒,好言為勸地擋了回去。

    高考的這天很快就來了。

    天氣熱得讓人受不了,大清早人們就已經是汗流浹背了。考生們被家長帶領著浩浩蕩蕩地奔赴各個考點,他們好像是在奔赴即將殺戮的戰場,悲壯且義無反顧。

    學生們陸續進入考場。有的還在與堵在學校鐵門外的家長們揮手告別,在人們的眼中,這場大考的好壞將關係到人的一生的命運,做人還是做鬼就看這一錘子了。

    臨飛是在考鈴響最後一遍時踏進教室的。之前,當人們在校門口期期艾艾,千叮萬囑要好好考,放下心來考等囑咐時,臨飛卻在他寢室樓的衛生間內與人大打出手,上演著全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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