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村山口。
指揮車裡傳來嘀嘀嘟嘟的聲音,通訊兵坐在通訊儀器前不斷的呼叫:「1號長江!1號長江!我是泰山,聽到請回話!聽到……」
馬德林和總部的上校參謀李勇夫正伏在臨時堆起的沙盤上看地形,曾負責這支特訓隊後勤的巫勁剛急得在通信兵跟前,不停地催促:「繼續叫,一定要跟他們聯繫上!」
指揮部另一個作訓股長也在一旁盯著:「真不知一隊出了啥問題,怎麼到現在還聯繫不上?搞什麼名堂!」
其他兩個隊都已經聯繫過了,報回來的問題很多,他們不同程度地都受到了損失,第二分隊的組長艾俊生說他們隊遭到野豬的突然襲擊,有兩個隊員被野豬咬傷,現已在規定地點休整。第三分隊的組長李忠回報說他的隊在攀巖時,隊員林鋒不慎摔斷了手臂,但不妨礙行動,只是隊員喻軒突然得了急性盲腸炎,正等指揮部派直升機空降急救呢!怎麼說這兩隊人馬還有個音訊,多少讓指揮部的一干人心裡有個數。就臨飛的一分隊至今沒有任何聲音!把個馬德林急得像丟了兒子一樣心急如焚。
馬德林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此時,他的心情最不平靜,當初選臨飛作隊長時,上級領導就頗有微詞,但他相信臨飛有這個潛質,一定能帶好一分隊。但相信歸相信,至少目前發生的事情真讓他吃不透。當參謀長與他們幾個人在分析起目前這種狀況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時,馬德林還是一分為二地說:「在這種情況下,按著我以往的經驗,只有兩種可能,一就是報話機失靈了或者是因為意外丟失了,二就是被破壞了,所以聯繫不上。」馬德林喝了口水,接著道:「如果說失靈了,我是說無緣無故地就壞了,搜不到信號,這種可能性根本就不可能發生,這種報話機是目前我國自行研製最尖端的新型話務機,抗摔防水不說,就是躲在地底下30米,也能正常地發揮效能!所以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那就是丟了,在過溝溝坎坎時不慎掉了,按說這種發生的概率是存在的,他們第一次單獨執行這種特訓,臨飛必竟還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伙子,讓他擔任組長,開始總部研究說是有點擔心,可我經過這三個月來的仔細觀察,這小子是具備幹這一行的所有特質的,細心、膽大、思維敏銳,文化水平也相當高,對事務的洞察力也相當強。不是我在吹,以後的成就只在我等之上,不會在你我之下。所以我就是推薦他來擔當第一分隊特訓隊長的,目的就是對他進行重點培養,再加上有司馬方做他的副手,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從這兩人的一貫表現來看,丟失報話機的這種可能性也不大,現在唯一的就是被人為地破壞了,那麼臨飛他們是遭遇到什麼困難,什麼樣的難度,會連報話機都給搞壞了呢?這才是我們要仔細研究的問題!大家都朝這方面想一下,這裡面會有啥道道!」說完他看著指揮部的這幾個人。
作訓股長陳國華思量了一下,說:「不會是他們內部出了啥亂子吧?」
馬德林看著作訓股長,內心翻騰面無表情:「那你說他們內部會出啥亂子?不服從指揮?隊員們反水?我可以這麼說,他們那幫人根本就不是臨飛的對手!何況就是要反水也不可能都反水!他們那個隊劉純兵我是瞭解的,他那個人就絕對不會,有他在中間扛著,我就不相信!何況還有臨飛、司馬方他們。這些人都是各個部隊選出來的精英,在困難面前是不會退縮的,都三個月了,還差這兩天?這個我想是不可能的!你說得一點道理也沒有!根本就是不尊重客觀事實亂發言!」
陳國華臉上現出不悅的神色,但忍著沒有直刺馬德林,畢竟人家級別比他高。但他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說出他的觀點:「這個……嗯,各種可能都有啊,就先是假設吧,比如:一種可能是有隊員看到前面境況實在是太困難了,不想再往前有往後退縮的想法,被臨飛給制止了,因此與臨飛發生磨擦以至耽誤了時間不算還破壞了通訊器材;二種可能是他內部出現不聽指揮的隊員,覺得自己比臨飛會指揮得更好,更能勝任,在不服從指揮的情況下又打不贏臨飛,於是趁其不備地破壞了報話機,使臨飛不能及時匯報情況,這都是要擔當責任的,這些人都是精英,個性都非常強,個別人搞不團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三種可能是更大的一種可能,他們與裡面一夥一直窩藏的罪犯遭遇上了,這可就有好戲看了!你們不知道吧?這裡還真是有一夥逃犯長期躲在裡面,只是因為山裡的情況複雜,地方上曾派武裝到過裡面……」
「嗯,分析的有道理!」參謀長李勇夫截住陳國華的話,他點點頭,然後從一堆紙裡面抽出幾張來,對著參會人員說:「是的,根據當地老百姓反映的情況,這山裡是有一股持槍的慣犯,躲藏在裡面,以前的確是有地方政府曾派出公安武警進山搜捕,但由於不熟悉地形,結果無功而返,有的人還得一身皮膚病,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分析分析,從剛才二、三隊反饋的情況來看,他們至今並沒有碰到那伙我們所掌握的逃犯,那就有可能被一分隊碰上了。只是現在我們手上沒有以前公安和武警部隊上次搜捕時的路線和出事的具體方位,不然,我們還是可以從一分隊所走的路線上找出問題來的。你們分析分析啊,別光是聽我說啊?」說完他又看著馬德林說:「看來你是有先見之明啊,我說你為什麼堅持要發給他們實彈,別不是就沖這個來得吧?」
馬德林聽了不由皺起了眉頭,避重就輕地冷冷地崩出一句:「這麼說,我這幾個月的訓練白幹了?臨飛他們連幾個罪犯也對付不了了,那我們還坐在這幹啥,不趁早收攤算了!」他可沒敢說他早就把山裡有逃犯的事跟三個隊長說了。
「你看你看,老馬,這不是在分析可能性嗎?你怎麼扯上這個了呢?」巫勁剛有點責備地道。
「問題就是出在這,我剛才從沙盤上看了地形,他們經過的那個山崖,就是以前地方政府派武警和警察搜捕過的地方,就是在那曾與罪犯交的火,損失過人,丟過槍械!因此,我想他們也很有可能遇到同一種情況……」這時作訓股長陳國華忍不住還是插了句嘴,本來他前面就想說,因為李勇夫打斷了他的話,可他並沒有意識到李勇夫是故意截住他的話的。結果李勇夫歎了口氣,把手中的鉛筆扔在了桌上,背轉身去。
馬德林一聽就崩了,他立刻氣洶洶地吼道:「如果一分隊真像你們說的,就這麼被打跨了,我就肯定不相信!那還不如我進山去收編了這幫罪犯,免了他們的死罪,讓他們來當特種兵豈不是更好!而那本從M國佬那借簽的訓練手冊也趁早拿去擦了屁股!真是扯蛋!」
氣得李勇夫一拍桌子:「馬德林,你有話不會好好說!現在擺明的事實是我們聯繫不上他們!大家只是在分析各種可能性,又不是真得就會發生這種事情,要真是那樣……你……」話還沒說完,卻見馬德林已經踢開椅子,一甩帳簾布他出去了。把李勇夫氣得半死,罵了一句:「他媽的這馬德林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到現在還是這副德性!目無領導!」
巫勁剛趕緊給李勇夫遞上根煙,然後把火點上,趁這功夫,巫勁剛對李勇夫說:「參謀長,你別急嘛!這還不是有事說事嘛!你就別說他了,馬德林還不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他是啥德性你本來就門清的,他這不也是心裡難受給急得?」
李勇夫挪了一下凳子,看了巫勁剛一眼,餘怒未消地說:「你也別在這跟我打馬虎眼,都盡使花花腸子的我還不知道!」深吸了一口「這馬愣子現在還真是說不得了!來來來,你們再給我好好分析?現在關鍵的問題還是要把各種可能性吃透,明天才好制定相應的行動方案?」
「是是是」巫勁剛附和著,忽然看見通訊兵停止工作正饒有趣味地朝他們看,就大聲斥責:「你在看什麼,繼續呼叫!」通訊兵趕緊就拿起了話筒……
指揮棚裡幾個人再次仔細地討論起來。
帳外,冷風象刀子似地嗖嗖刮著。
馬德林站在山丘的高處向遠處眺去,可黑不隆東的,啥也看不見,於是又氣咻咻地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抽起了悶煙。此時,他的心情比誰都惡劣,但最主要的還是陳國華說到他的痛處了,他就是不相信平時各項軍事技能都是拔尖的臨飛會帶不好這十幾個同樣在各科目面前通過了考驗的兵,要知道這3個小分隊這次能順利地從山裡出來,那就意味著他們都有可能成為C軍第一支特種部隊的一員了,連派往國外執行維和任務的可能性都有。他想這些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才一天功夫他們就會起這麼大的變化?這不跟說男的會生孩子那樣可笑荒唐嗎?
巫勁剛從帳篷裡出來,遠遠看見一個人影,還有煙火一閃一閃的,知道馬德林在那,便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揶揄地說:「老馬,還生氣呢?」說完順勢就也挨著他身邊坐了下來,自顧自地也掏出一支煙,點著。巫勁剛側目看了馬德林一眼,繼續說道:「其實老陳說得也是有點嚴重,我聽著也不舒服,可必竟那只是一個設想嘛,只有把情況說得嚴重些,才能找到相應解決的辦法,你說是不是啊!」
馬德林沉默了一會,就輕聲地問了句:「那剛才商量出辦法沒有?」
「還商量個屁呀!你都甩手走了,大家都在開你的批判會呢,哪還有心思想辦法呀?」巫勁剛故意刺激一下馬德林。見他聽了不吭聲,一時又覺得沒意思開這個玩笑,便連吐了幾口煙後,回頭看了看帳篷處,遂故做神秘地湊到馬德林耳邊說:「李參謀剛和總指揮部通了話,老頭子同意明天派兩架直升機去搜索。」說完便站起,又在馬德林肩上拍了一下,大聲說:「這回滿意吧?」
「幾架?」馬德林一時沒聽明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兩架。」
馬德林舒了一口氣,但同時又有點莫名地希望直升飛機明天啥也搜不到,而臨飛卻和他的隊員們勝利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馬德林仰頭問巫勁剛:「現在是什麼時候?」
巫勁剛肯定地回答:「從出發到現在整整25個小時,離預定時間還剩23個小時,按臨飛上回報的行軍速度,到現在為止,除去中間三小時的休息時間,按正常時間計算,他們現在應該離C6區還差二十公里的地方,明天拂曉會到達指定位置。但如果出現意外,中途耽擱了行軍時間,此時他們應該還會在B8區,至少也走不出很遠去。」
馬德林點點頭:「是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肯定不能按時到達C6區。那明天的搜索路線……」
巫勁剛仰望著夜空,雖然寒氣逼人,但此時的天上竟然出現少有的幾顆忽隱忽現的星星。巫勁剛有點擔擾地說:「明天老天爺只給了我們幾個小時的好天氣啊!真希望直升機出去能馬上找到目標。」
「這話怎麼講?明天天氣會有變化?」馬德林心裡一沉,急忙問道。
「是啊……明天,剛才總部轉過來的氣象資料說,明天過了午時,咱們這一帶就會來一場暴風雪,這個困難當時我們也是估計不足,看來這次特訓的難度是大了點。唉,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個難得的考驗。」
馬德林聽了半天沒吭聲,最後才問巫勁剛:「明天是派哪架直升機啊,能坐幾個人?」
巫勁剛有點意外地反問他:「你什麼意思啊,不會是想把他們都給裝回來吧?那這玩笑可就開大了!」進而他便想說:你腦子是不是有點發燒啊?護犢子也沒有這麼個護法?
馬德林被氣笑了:「你想哪去了,我是想親自去看看這幫混小子都成什麼模樣了!」
巫勁剛正色地看著馬德林:「這你就別想了,剛才李參謀特別命令,這次搜尋任務只有我和機要員小邵參加,其他人等一概原地待命!你呀,嘿嘿,想都別想!剛才你沒看到老李被你氣得那樣,還想這事,你去還不又砸了。」
馬德林說:「扯蛋!這都是我一手訓練的,我不能去?誰還比我更有資格去搜尋呀?就你呀?」停了一會,馬德林把煙頭往地上一扔,「不行,我找他去!」
巫勁剛一看要糟,忙攔住馬德林說:「你這會不能去找他,一淡准崩!」
馬德林見巫勁剛擋住去路,就也停了下來,思索了一下,就說:「哎,不是還有一架嗎?那又誰去呀?」
「是總部派專業的空中搜索隊員隨行的,我看你就別再湊熱鬧了吧?」巫勁剛有點急了,他知道馬德林的脾氣,有時決定了什麼事,沒準他就真得會去這麼幹了。
馬德林愣在那半晌,沒好氣地道:「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我還當是啥了不起的事情呢!」還沒等巫勁剛表態,馬德林忽然又說:「我可以避開他,你就當是沒看見,我悄悄地溜上飛機這總可以吧,到時你也不犯紀律……」
「你當大傢伙是瞎子啊,你這麼一大活人,誰會看不見?那是飛機,說上就上的?」巫勁剛這回真得是要跳起腳來。
馬德林在黑暗中詭秘地笑了。
清晨,一架圖—P932,編號為763的直升機停在草地的中央,機師已經起動了引擎,螺旋漿正飛速地旋轉著。另一架502根本就不降落,在接到指示後,直接往山裡轟轟隆隆地飛去了。
李勇夫、巫勁剛和一名搜救人員正在機前道別,巫勁剛對李勇夫貼耳說:「李參謀,我保證完成任務,不把他們找到,我是不會回來的!」李勇夫也大聲說:「到了目的地,你盡快和指揮部聯繫上!我等你們的信,時間上你要抓緊,不然暴風雪來了就什麼都完了!」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身後有一位穿搜救隊服的人正爬上了飛機。
「明白!」巫勁剛鄭重地向李參謀敬了個禮。
直升機帶著巨大的轟鳴聲騰空而起。
李勇夫抬頭仰望著正在空中轉彎的直升機,這時他的臉上變得有點捉摸不定,突然把搖著的手掌變成了用手直指著不動,嘴裡在喊著什麼。巫勁剛在上面看見了,心想怎麼了?有點一頭霧水的樣子,可同時他也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禁不住扭過頭來朝身後看,不看則已,一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原來馬德林不知啥時就趴在後面的窗邊衝下面的人直露笑臉,怪不得李參謀發現了什麼。
「喝,我說老馬,你這是幹什麼呀!你怎麼……怎麼真上來了?」巫勁剛像是抱了個燒得通紅的火盆,立時火急火燎起來。
「行了!我都已經上來了,你還能怎麼著啊?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上級!無論如何我都要親自去的!」說到臨飛的一分隊,馬德林又不無擔憂地說:「也不知他們是不是在我們分析的地方?」
還想說點什麼的巫勁剛也只好轉過視線,看著下面七竅生煙的李參謀報以歉意。一直到飛機飛過山頭,他才轉過身,對馬德林說:「好了,老馬,這次回去你就別再怪李勇夫怎麼整你了。我就不說了,不過你別指望我幫你說啥好話……」
「是是是,我知道,因為我把你也連累了,是不是?」馬德林已是一副得了便宜就賣點乖的神情。在看到巫勁剛又想說啥時,他又急忙把他想說的話給堵了:「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通訊員,看看現在到什麼位置了?」
巫勁剛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