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勳聽得偏將來報,昨晚襲擾的不過一千五百餘人,現在已被團團圍住,而領頭的自稱徐州孟良的護衛首領叫史渙,點名要和自己談判,他哈哈一笑,對左右將官問道:「史渙是誰?你們聽說過嗎?」不等眾人回答,做了一個劈殺的動作,獰笑著說道:「回去告訴你們首領,命令他們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
傳令兵得到命令,飛速上馬而去。
張勳轉過頭對眾將惡狠狠的說道:「眼前的淮陰城已經是強弩之末,今天老子親自督戰,你們兩個萬人隊上,誰也不許後退半步,誰敢後退誰就把命給老子留在淮陰城前面。實話告訴你們,這糧食只夠今天一天的,打下淮陰城,大家喝酒吃肉。今天拿不下,你們都喝西北風吧。」
眾將肅然,一起應答著:「是。」
到了淮陰城前面,張勳指著堆在地上的雲梯說:「你們兩個萬人隊,一家一半,另外各抽調一千人,用沖車撞門,誰先攻入,糧食、女人隨你們先挑。」
兩個萬人隊的偏將轟然答道:「放心吧,將軍,好的我先給你留著。弟兄們,攻上城牆,財寶女人有的是,將軍有令,先上去的先挑,膽敢後退的殺無赦。」
士兵們一聽都紅了眼,一個個嗷嗷叫著向城牆撲了過去,沒有人列隊,也沒有人退縮,彷彿跑慢了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麻虎見左右各一個萬人隊撲過來,兵卒們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樣子,知道今天這關過不去了,而昨晚對面兵營裡鬧騰了一夜,現在再無動靜,知道援兵是來了,但是也就是杯水之薪,無濟於事。
他找到正在組織婦女們送飯的劉一則,拉他到一邊說道:「要做最後的打算了,你帶人去庫房,一聽到城門這邊動靜大了,立即焚燒糧倉,不能讓一粒米落到敵人手裡。」
那劉一則鄭重的點點頭,凝視著他的臉,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永久的告別了。然後,神情決然的帶著幾個當兵的走了。
劉一則剛離開,一個團總跑過來報告說:「守城的器械都用完了,連燒開水的柴火都用的差不多了,很多人赤手空拳的沒事幹啦。」
麻虎一指城牆邊上的磚屋,說道:「你帶人拆了它,將磚頭都運上城牆,沒武器的扔磚頭吧。看這架勢,只要他們攻上來,大家都活不了。」
第一輪攻擊開始。
麻虎指揮著長槍兵成品字形守在雲梯邊上,上來一個便三槍齊出,將人挑下去。而其他的人不分兵種,只要是攻上來的,都一擁而上,不管手裡拿著什麼,只管往他身上招呼。
此時的城牆上,已經不分男女,大家都抱著必死的信心,一個長槍兵倒下去了,邊上便會有人撿起他的長槍奮力刺出。這時候,已經沒有技巧,只有機械的動作。
槍尖彎了,刀口蹦了,便拿起剛運上來的磚塊,一塊一塊的往下面扔著,對下面射上來的弓箭直接視而不見。這時候,人已經麻木了,他們好像在履行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道必須要做的義務。
麻虎自己也不記得到底殺了多少人了,他的身上中了三箭,開始還包紮了一下,後來,也感覺不到痛了。腦袋裡就一個意識,堅守到天黑,那還能活過一晚上,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在連續三輪攻擊之後,沖車也出動了,沒人去管城門的事,唯一的一道城門昨天晚上就被劉一則帶人用大石塊堵死了。他們不想出去,也讓對方進不來。要想進城,唯一的通道就是爬城牆。
隨著爬上城牆的人越來越多,麻虎知道已經大勢已去,他有些不放心年輕的縣令,怕他關鍵的時候下不了手,那幾十萬斤糧食畢竟都是農民的血汗。叫過來一個半大的孩子,讓他跑過去通知縣令:最後的時刻已到。
麻虎依靠著城牆垛口奮力又捅死了一個剛剛爬上來的刀兵,回頭看著糧倉那邊濃煙已起,用槍拄著,掙扎著站起身來,向一個剛跳上城牆的士兵撲了過去,將他整個人撞出城牆,自己也隨著他一起跳了下去。
當他和他兵丁一起飛向城樓下面的時候,他發現那兵丁嘴上的茸毛還剛剛長出。
這邊的攻防戰已經打了半天,張勳卻發現自己的中軍衛隊遲遲未歸。他不禁有些疑惑,按道理,一千五百人,又沒什麼地形依托,要對陣二千弓箭手、三千步兵再加上三千騎兵,這勝敗早就應該分出來了,難道是遭遇到什麼埋伏?
想想不太放心,看看這邊大局已定,叫來擔任預備隊的那個萬人隊,讓他們趕過去接應一下。
那中軍護衛的偏將此刻正鐵青著臉,他也沒弄懂這支一千五百人的步兵隊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這個小山坡,他已經組織了五次衝鋒,每次都被打了回來。而且對方還趁機發動了兩次反衝鋒,讓他的弓箭隊潰不成軍,傷亡慘重。
他一直在猶豫,是不是將那三千騎兵動用起來,給對方致命一擊。想想又不敢,這是袁術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湊起來的騎兵隊伍,為了表示對張勳的倚重,特意將這支隊伍交到他手裡的。萬一這支騎兵有所損傷,張勳那裡無法交差。
但是,不動用這支騎兵,要想殲滅對手實在是困難重重。
正搖擺不定,擔任警戒的騎兵隊首先亂了起來。
只見當先一人,匹馬只槍,手上一副弓箭,飛馳而來,又飛馳而去,時不時的抬手一箭。每次抬手,必有一人墜馬,那箭矢上尾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五顏六色。
見只有一人,騎兵隊從最初的慌亂中恢復過來,那隊長高喊著列陣列陣。
話音未落,只見大地一陣顫動傳來,一彪騎兵整整齊齊的出現在眾人眼前。雖說只有四五百人,可個個一身的精鋼鎧甲,一手的黝黑長槍。更讓人感到壓抑的是,這騎兵行走的步調是如此的整齊,森嚴,節奏鮮明。
當先並排兩人,也是一色的打扮,唯獨兩匹馬一紅一白,特別的顯眼。
後面緊跟著的是一面大旗,上面一個斗大的孟字。
史渙在小山上首先看清了那面旗幟,從散兵坑裡一躍而起,高喊道:「是主公,孟相親自來救我們了。各位兄弟,全體出擊,殺出去。」
那騎兵隊長見對方人數不多,忙收攏手下的騎兵,向他們發起集團衝鋒。
孟良他們依舊不緊不慢,待到對方衝到百米左右,孟良一舉手中的槍,往前一指,整個隊伍即刻加速起來。
雖然這馬匹在加速,但是一排排的騎兵依舊排列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
孟良和趙雲雙槍並出,直接刺向迎面並駕齊驅兩名騎兵。孟良的槍直接捅進了對手的胸腹,然後回手一帶,那人一股污血噴薄而出,當即倒撞於馬下,而趙雲則是從其肋下刺入,然後將那人整個的挑起扔到地下。
列陣的騎兵遇到這兩桿神出鬼沒的槍並未停留,而是從兩邊蜂擁而至,將這一干威風凜凜的騎兵裹進了包圍圈。
那騎兵隊長見當前兩人來勢兇猛,揮動長桿大刀,催動馬匹前來阻擋,趙雲和孟良交換了一下眼神,突然一提馬韁,趙雲舞動長槍直接敲擊在那人的刀背上。那人刀背受力,在馬上往前一個踉蹌,孟良的槍順勢斜斜的插進了他的咽喉,雙手一攪動,那人便被帶下馬來,雙腳卻停留在馬鐙裡,被拖出了很遠。
孟良趙雲雙槍領銜,只管往外衝,後面的部隊也不戀戰,緊緊跟隨其後。很快突出了包圍圈,那孟良卻一帶馬韁,掉頭又向包圍圈裡殺過去。
不到一會,群龍無首的張勳騎兵亂作一團,毫無章法。但活命的本能告訴他們,對方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單打獨鬥毫無勝算,紛紛聚攏在一起,想依靠人多的優勢來慢慢消耗他們。
孟良和趙雲領頭的中軍騎兵此時卻像一把利劍,一路劈砍過去,哪裡人多,就像哪裡衝去,而孟良和趙雲的槍就是這利劍的劍刃,加上被騎兵們簇擁在中間的糜威,箭無虛發,一路上殺的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中軍護衛的這騎兵戰術來自於滎陽之戰,孟良根據西涼騎兵的打法總結出的:騎兵對戰時,特別是在人數處於劣勢的時候,一定要整體攻防,不可分散自己的兵力。
今天是這種抱團戰術的第一次實戰應用,效果異常明顯,加上孟良、趙雲這兩把犀利無比的鋼槍,一路殺過去所向披靡。
在人多處反覆衝殺了幾個來回,孟良一眼瞥見史渙正在率隊衝擊面前的步兵和弓箭手,陳到則率領著增援的部隊緊隨其後,再度斜斜的舉起手中的槍,發出了號令,一馬當先率領騎兵向那正在佈防的步兵陣衝殺過去。
那偏將見自己的騎兵隊被沖得七零八落,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進攻。忙號令道:「弓箭手準備,射人先射馬,給我幹掉領頭的那個。」
孟良看到弓箭手正在前方聚集,卻是毫不減速,反而猛夾紫騂馬的馬肚,那紫騂馬跟主人心意相通,幾個縱躍便到了弓箭手們的面前,而後面緊緊跟隨著的是鐵流一般的馬隊。弓箭手們看著一桿桿明晃晃的槍尖向他們撲過來,徹底的喪失了抵抗的意志,紛紛逃散開來。
這是一場騎兵對陣步兵的經典屠殺。只見一個個慌不擇路,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腳,而後面緊跟著的是飛揚的馬蹄、滴血的槍尖。
此時,史渙和陳到也帶著步兵趕上來了,奮力圍剿著這群喪失抵抗意志的待宰的羔羊。
大家正在興高采烈的圍獵著號稱張勳精銳的中軍,只見遠處塵土飛揚,戰旗獵獵,鼓聲隆隆,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湧來,足足有萬人之多。孟良知道,這是張勳的接應部隊到了,忙叫過號手,吹起了牛角號,傳令收兵。
這牛角號是徐州部隊特有的,這時代,大家都是擊鼓前進,鳴金收兵,使用陣法時輔之以旗幟,但孟良卻提出用號聲長短音來指揮部隊。這對初次與徐州部隊交手的來說,根本弄不懂號音的含義。
趙雲縱馬過來問道:「我軍銳氣正盛,敵人縱使兵多將廣,也未必擋得住我軍雷霆一擊,為何現在號令退兵?」
孟良不答,簡短的說道:「騎兵呈直線列陣,準備弓箭,掩護步兵撤退。」
對方見這邊騎兵整裝列隊,也揮動旗子,分成三個方陣進行佈防。
孟良這才解釋道:「此次東海戰役,紀靈憑的是人多,使用的是人海戰術,我軍人少,主要是依靠城池進行防守。常備軍這些有限的機動力量如果跟他們拼消耗,縱使我們一個換五個,也拼不過對方。只能對他們騷擾游擊,一口一口的吞噬他們。」
孟良一心要收復趙雲,解釋的特別詳細。
待到對方佈陣完畢,陳到、史渙已帶著步兵走遠了。對方開始攻擊的時候,孟良撥轉馬頭,一揮槍:「大家緩緩而退,待敵人全力追擊的時候再加速。」
那萬夫長一見孟良退去,忙親自擂動大鼓,號令全軍追擊,兵卒們齊聲吶喊著跑的汗流浹背,孟良他們已經不見蹤跡。
此時,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