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坐在圓桌前快要發狂的她,聽著外室的門吱啞響了一聲,一顆心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小洛洛,姐終於把你等回來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盡量讓自己笑起來優雅端莊,做完這一切後,才去開內室的門,門開了,臉上的笑容瞬時僵住了,進來的居然是鳳昱。
「三小姐?」鳳昱的表情很訝然:「三小姐在等王爺回來?」
「他還沒回來?」雖然鳳昱眼底閃過的笑意讓她覺得可疑,但是相較而言,洛塵暄沒有回來才是她更關心的。
「皇上還有些事要和王爺商量,我回來給王爺拿件東西,三小姐先回去睡吧,王爺還要等一會回來。」鳳昱一邊說著,一邊在洛塵暄床頭的櫃子裡找東西。
「鳳昱,你能幫我拿些酒來嗎?」喬若瑾突然問,在鳳昱詫異的表情下,她又補充:「好酒,王府裡最好的酒。」
「我一會讓人送來。」鳳昱征了征:「只是,三小姐有酒幹什麼?」三小姐會喝酒嗎,這個倒還真沒聽說過。
「餞行啊,給王爺餞行。」她的表情莊重的很,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她知道「酒」對於士兵來說,有種豪情在裡面。他們喜歡開懷豪飲來掩蓋自己的悲淒,記得最清楚的便是那首《涼州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古來征戰幾人回?」喬若瑾的心一揪,立刻叫住往外走的鳳昱:「鳳昱,我、我不要酒了。」
「三小姐,你……我告訴王爺讓她盡快回來。」鳳昱眼底掩藏不住笑意,三小姐被王爺的出征亂了心智了嗎?一會要酒,一會又不要的。
「臭皇帝,冷血動物沒人性!幾點了還不讓回來。」看著鳳昱拿了東西匆忙離去的身影,喬若瑾忍不住小聲咕噥了一句。心抽了抽,感覺空落落的。果然是關心則亂啊,她現在居然連餞行的酒都不敢讓他喝。
關了門,鳳昱才敢笑出聲來,心裡道:「看來,爺的這次決定還真是正確的。」
看來一時半會是等不到他回來了。喬若瑾歎了口氣,「希望明天能早點起來。」
可是他們是明天天不亮就走的,以她這熟睡起來雷打都不動的性子豈不是連臨行前的最後一面都無法見著?喬若瑾前腳已經踏出了臥室的門檻,後腳卻躊躇著不想邁開,最終硬生生的將前腳又收回來,重新回到桌前坐好,倒了一杯涼茶解乏。
困意一波一波的襲來。更聲響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拉著長韻的聲音傳入室內,喬若瑾一條胳膊托著腮部已經睡著了,因為睡姿不端,頭不時一點一點的,嬌俏的嘴巴略微不滿的嘟著,彷彿正在埋怨著什麼。
洛塵暄進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小女兒嬌憨的睡態,若是平時,他肯定會忍不住戲謔她一番,可是此時想起明日還要早起,目光中惟有憐惜:「瑾兒,你果真也是喜歡我,捨不得我離開的,對嗎?」
「爺,我去叫小禾和小苗來扶三小姐回去。」鳳昱立在一旁,向鳳夜擠了擠眼睛,問道。
「三小姐睡得正香呢,這樣一折騰,恐怕就睡不好了。」鳳夜的聲音充滿了對未來王妃的關心。
「可是不回去,總不能就趴在這桌子上睡吧。」鳳昱又開始提反對意見。
「也是啊,就三小姐這嬌弱的身子骨,過不了一個時辰,肯定就會脖子發酸,身子消受不了。」
「可是就一張床啊……」鳳昱還要說些什麼,被一聲冷冷的警告打斷:「各回各屋,想吵的話去院子裡吵。」是洛塵暄的聲音,眼角含著少有的怒意。
「得,爺發話了,咱倆走吧,省得爺怨咱們吵著三小姐。」鳳夜吐了吐舌頭就要拉著鳳昱走。
「可是三小姐……我還是我去叫人吧。」鳳昱憋了一眼睡得沉沉的喬若瑾,繼續發揚不怕挨罵的精神問,唇角揚著一抹不懷好意的壞笑。
「滾,用不著你管!」洛塵暄的眼光一沉,冷風掃霜葉一般掃了鳳昱一眼,聲音輕而有力。可是這目光再掃向正睡得香甜的喬若瑾時,卻是寧靜柔和,沒有半點冷厲之氣。
「滾,馬上就滾。」鳳夜一臉嘻嘻笑著:「我們不打擾爺休息,不過還是要提醒一點,明天天不亮就出發,爺可別晚了。」
「死小子,想哪去了!!」洛塵暄忍不住低喝一聲,巴掌已然高高的揚起。
「爺饒命!」兩人閃身離去,院子裡傳來低低的笑聲。
「不知道這樣睡會著涼?」洛塵暄把被子掀開,轉身將她抱起來,輕輕的放在床上,而後側著身子,在近處靜靜的看著同樣側身面對著自己的小丫頭。她原來嘟起的唇在得到一個舒服的睡姿後,微揚起來,不點而紅的小嘴在昏暗的燈光下,晶瑩的誘人犯罪。
他輕輕的俯身在那唇瓣上輕輕點了一下,身體的慾火突然間被燃起。「該死!」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變化,他在心裡低罵一聲,輕輕為她蓋好被子,拂了燭光在她身側躺好。
喬若瑾這一覺睡得十分酣暢,她是在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中醒來的。她的院子裡有幾隻小鳥每到清晨便開始嘰嘰喳喳的叫,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立時從惺忪的狀態下清醒起來,她骨碌一下爬起來,晃著兩個拳頭,失聲叫道:「完了,肯定都走了。啊啊啊啊——」
洛塵暄斜倚在車壁上閉眸養神,聽著床塌上有動靜後緩緩緩的睜開眼睛,靜靜的觀察著,只要一想起她睜開眼睛時詫異的樣子,心裡就不由的被喜悅溢的滿滿的。
「什麼完了?」聽著她大呼小叫,洛塵暄淡淡的一笑。
喬若瑾的心臟漏跳了一拍,聲音就在她的身後,她急著扭頭,俊美的男子一襲青衫乾淨素雅,在晨光的沐浴中,他的週身鍍上一層暖暖的金色。她怔怔的看著那雙飄逸出塵的臉,秀挺的五官,微咧著笑的薄唇,還有那雙近乎妖冶魔魅、能在短瞬之間吸了人去的眼睛。
誰來告訴我這是個蝦米狀況?喬若瑾臉上的表情一會兒一個變化,驚訝的,不解的,喜悅的和迷茫的……
「你、我……」她指了指洛塵暄又指了指自己,眼神裡似乎又很多話要講,只是又迷迷糊糊的不知從何講起,看著自己所處的環境,似房間又不像房間,再看看窗外蔥鬱的樹木不住的往後倒退,她終於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洛塵暄,我怎麼會在馬車上?」
「坐這邊來,我告訴你。」
馬車仍在行駛之中,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床塌和他的座位隔了有兩米遠,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來,抬起頭看他的側臉,他如墨的黑髮半束著,僅由一個白玉簪子定住,把白淨的臉龐襯托的更美。
「在看什麼?我長得可還入瑾兒的眼?」洛塵暄感覺到她的目光,偏了偏頭,戲謔的問。
啊……又犯花癡了。她撫了撫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繼續剛才的問題:「我為什麼在馬車上?」
「隨我出征啊。」洛塵暄閒閒的答著,眼角的笑意一點都沒減去。
出征?
喬若瑾額頭一排黑線齊齊的落下。
敢情這一夜醒來,她這身份就變成了「隨軍家屬」啊。
汗死!戰場上什麼地方?別的不敢說,要說被射成刺蝟,這種機率可是極其高的。
「難道瑾兒不想和我一起去?我還以為瑾兒和我一樣不願意分開呢,畢竟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見面,也許……唉——」洛塵暄漂亮的眼睛裡失落感十足,他重重的歎了口氣,對著外面喊:「調頭!把三小姐送回京城。」
「不要!」喬若瑾本能的立刻反駁。她不要發生那個「也許」,雖然她恐懼戰場,可是和「也許」這兩個字後面被洛塵暄含蓄的沒有說出的話來比,這種恐懼根本不值一提。
「路上會很辛苦。」洛塵暄輕聲道。
「不過,路上的風景還不錯。」她把目光移到車窗,看著風景道,「在家待的真沒勁,正好去見識一下。」哼,我才不說是為了你呢,丫你個洛塵暄,我要試探你,雖然這邊關都是大男人,不能找個美色利誘一下試探試探你對我專情與否,可是也可以看出你對我究竟是怎麼樣啊。
「軍營的伙食很差,不能和王府裡比。」洛塵暄的聲音依舊淡得如水,說實話,把她帶出來之前,他的心裡真的進行過一番鬥爭。畢竟身在外地,吃穿用度和府裡根本就沒辦法比,不知她一個千金小姐能否受得了。
「沒關係啊,我這人對吃又不是特別挑剔。」自從在珉城挨餓後,她對美食的追逐確實不如以前強烈了。記得小時候她挑食,老媽氣憤的道:「要是讓你挨過餓,你就覺得什麼東西都好吃了。」看來,人生的經歷,即便是挨餓都有著不可小視的作用啊。
「這樣就好。」洛塵暄的依舊是淡淡的,古井無波。
「洛塵暄,你是不是突然覺得帶上我太麻煩,所以後悔了?」看著這淡淡的表情,她覺得有些委屈,怎麼轉來轉去好像是她自己厚著臉皮要去一樣啊。
「嗯,有點。」他鄭重的點頭,喬若瑾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如此嘛,哼哼,難怪現在拐彎勸她回京。可是下一秒,她就聽到自從胸膛裡發出的笑聲:「不過,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啊。」洛塵暄嘻嘻一笑,對外大聲道:「快馬加鞭,趕上鳳夜他們。」剛剛因為她仍在熟睡之中,他不得不放慢了行程,照這樣的速度別說是十天,就是二十天都難以到達了。
馬車外一聲清脆的鞭響,駿馬早已迫不及待,四蹄幾欲騰起,原來平穩的沒有任何感覺的馬車突然動盪起來。喬若瑾的一張小臉被嚇的發白,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洛塵暄,你想嚇死我嗎?」
「哈哈——」洛塵暄朗聲笑了幾聲,把她的小手掰開,把自己的胳膊繞過她的細腰,緊緊的環起來,附在她耳邊道:「看你還敢不敢離開我。」
溫熱的氣息噴的她耳朵發癢,喬若瑾把頭偏離些,仰起小臉:「洛塵暄,你什麼時候決定讓我和你一起出征的?」居然不和她商量一下,至少要徵求一下意見表示一下對女性的尊重嘛。
「答應皇上的時候。」他的下巴追隨著她的頭而動,直到抵在她清香的髮絲上面,聲音輕的只有她可以聽到:「相比京城,邊關的條件會很苦。但是,」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是飄緲若無,他說:「瑾兒,我總覺得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不見。」
喬若瑾心裡一震,她為這番話感動的同時,不免又有些擔心:他發現自己不是辛聞了嗎?若真如此,她又該如何來解釋自己的身份而不被他懷疑。
在她的頭髮上蹭了蹭,她能感覺到他的臂膀比剛才更有力,似是想拚命會失去的什麼,他繼續用很輕的聲音道:「你總是在試圖著逃脫,我怕,怕等我回來時再也尋不到你的身影。所以,我想讓我時刻能看到你。瑾兒,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明知邊關苦,卻仍然執拗於自己的想法。」
洛塵暄,如果我選擇與你相守,你是否真的會為這份情做到不渝?這樣的話她在心底問過一遍又一遍,而在此時,卻怎麼都問不出口。只是用自己的手臂以同樣的姿勢環住他的腰,用臉蹭著他溫暖的胸膛,「洛塵暄,你準備讓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軍營裡?」
她現在是一身男子的裝扮,不用想,肯定是洛塵暄的主意。這倒沒什麼,反正男裝她也早穿習慣了,而且相較於女裝,這種裝束更便利,至少裙擺不會那麼長,以致於讓她一不留神就跌個跟頭。
「穿了這身打扮,自然不是王妃,我想,打仗對你來說……」他故意把聲音放得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