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的事情並未耽擱許久,林黛安素來雷厲風行,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拖延。在閣樓中的兩日,加上之前在江南的佈局,足夠讓他用一些不夠正大光明卻又叫人逮不住把柄的手段叫人心甘情願的吐出吳家的罪案事實。
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和朝堂上的事情無關。不過是吳家的子嗣犯了些世家子弟常常幹的混事罷了。可就是這麼一些小事情,點滴積累,也可以毀去一個前日裡還是天恩隆重的家族。
吳為,固然是老謀深算,事先警告了那些官員,讓他們明白若是抖出了官場舞弊事實,誰也逃不了干係。而他吳家,因一個即將和孝親侯成親的女兒,最後可能還會崛起。吳家復起之日,便是他們滿家滅亡之時。因此官員們在鹽上的事情,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可其餘的瑣碎事情,那些經手的街市流氓,都是些獨身一人的浪蕩人兒,只要留的性命,如何不肯說。
林黛安手下人精於此道。數日之間,拿出了吳家上下犯的幾十個小案子罪證。吳家就此因了眾多罪名重合,滿門下獄。吳為事前曾求見孝親侯,被告知孝親侯已經回了京城,心中惶惑,有心送消息入京給若水,偏生牢房看的極嚴,只怕到時候縱使若水得知了消息,也是晚了。
吳家上下,從來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可吳家世代都是江南的鹽官,家財豐厚。族中眾人,多有奢靡脾性。一入大牢,如何受得了,便如同當初的史王賈薛一般。整日裡在牢中哭喊震天。而吳為,鎖在牢中一角,頭上白髮蒼蒼,對著妻妾們的吵鬧,心中鬱鬱,卻早已無能為力去計較。唯一抱著的希望,不過就是若水能及時得知消息,為吳家求情罷了。
吳夢華蹲在右側,見到牢中鼠蟻橫行,角落擺放的馬桶散發陣陣惡臭,身下的稻草也是濕潤無比,兼且惡臭難聞。打小養成的大家閨秀風範雖使她不致如同其他姨娘姐妹一般哭喊大罵,到底也是滯悶不已。
究竟,吳家是為何啊,數日前,還是滿屋鮮花著錦,來往賀喜之人不計其數,現下裡,已是滿門下獄。翻雲覆雨之間,叫人尚來不及反應明白。
「夢華……」
微弱的呼喊伴隨著咳嗽喚醒了吳夢華的神智,見到大夫人倚在牆角,咳嗽不止。連忙跪了幾步,過去幫她順著氣,柔聲道:「娘,你怎麼了?」
大夫人咳嗽了幾聲,見著曾經養在深閨的女兒如今被折騰的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似的,再想到若水現下裡還在宮中享福,而她一生的死敵七夫人,也因為送嫁的關係不曾被牽累、心中恨意甚深。
可她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深知此刻不是報復計較的時候,吳家,她已是不抱希望。可這個女兒,還有她的長子,她是必然要保住的。而若要保住這兄妹二人,現下裡,只有一個人辦得到。那便是京中的若水!
然則,長子愚鈍,自來和若水交惡。夢華卻和若水那個丫頭有幾分姐妹之情尚在。是以,想要若水幫忙救人,非,夢華不可!
「夢華,娘親有事情要叫你去做。」
見到大夫人眉宇間閃爍的神色,夢華心領神會,裝作給大夫人拍背的樣子,俯身到了大夫人唇邊。好不叫其他姨娘姐妹聽見她們的說話。
「夢華,你聽著,為娘已用身上的釵環首飾買通了看守牢獄的幾個婆子,今晚,她們會趁機放你出去。你出去之後,便上京尋了若水,想法子叫她救你哥哥。」
吳夢華聽聞此言,心中一驚,剛想抬頭問話,手臂被大夫人緊緊抓住。只得小聲道:「娘,您為何不讓哥哥和我一起走?」
既然娘親能買通人放她出去,為何不能叫人將哥哥和娘親自己一併放走?難道是首飾不夠。
「娘,若是缺了銀錢,我這裡,還有些……」
大夫人把緊了女兒的手臂,歎氣低聲道:「你以為娘是不想的,可那婆子端的厲害,朝廷裡的規矩一清二楚。你是女子,罪名本就不重。便是走了,她們托詞幾下,最多挨上幾板子,也便能拿了銀錢享福。可你大哥,卻是罪名極多極重,又在朝廷有官位的,一旦逃脫,與他們便是大禍。是以,無論多少銀錢,也是不肯的。而為娘……」
大夫人苦笑一聲看了自己的腳踝,早已在這幾日的牢房濕氣中,寒氣入骨。晚晚痛的鑽心裂肺,如何還能和女兒一道出去帶累她。
「夢華,你聽著,若是若水肯相助,你便救了你哥哥出去,從此好生的依附著她過日子。便是受氣,平安一生,也就可了。至於吳家,已是病入膏肓,你,再不能管。可若是她不念骨肉之情,你當記住,定要為你哥哥和娘親報仇!好好的活下去報仇!」
最後幾句,恨意入骨,便是早已將若水恨到心頭的吳夢華,也禁不住肌膚生寒。
吳夢華從小得大夫人教養真傳,行事分寸早已果斷不已,明白大夫人必定已是選擇了最好的佈局,是以不再辯駁,只窩在大夫人懷中,靜靜的等待著晚上的時辰來臨。
夜半三更之時,黑漆漆的牢房中,驟然而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女牢房裡面,一串叮噹作響頗為引人注意,偏生牢房裡面今日也不知道怎生回事,一應女犯皆在吃了晚間的吃食過後都沉沉睡去。唯見月光透過牢房破舊的木柵窗戶,罩在肥碩黑影之上。
木門打開,催促聲頓起:「快走,要是讓上頭瞧見了,我可就沒命享福了。」
瘦削的女子從娘親懷中站起,走了幾步,巴住木門的手緊了緊,終是回身,猛一跪下,咚咚的叩了幾個響頭。
「娘,您放心,若是您與大哥和女兒再會無期,女兒也定不會叫那些個狠心的人過上松爽的日子。」
坐在牆角的婦人含淚點頭,那肥碩的女子又催促道:「還不快走。」
一通絮絮叨叨的怒目之下,泣淚女子終於頭也不回的離去。而月色下,一襲白衣的林黛安立在房簷之上,瞧著那喬裝打扮離去的吳夢華,終是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身邊伺候林黛安已久的落風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春光正好,可少爺,怎笑的恁般邪肆。叫他好不寒冷。而且,為何要故意放走那個女犯人。
難道……
乍喜的波光閃現,難道他家少爺終於開了心智,決定了好生找個姑娘成親過日子,真如此,也不辜負了老爺夫人每每來信囑咐他見到動人的女子就要少爺湊上去的心意。
不過,少爺為何眼光如此奇怪,偏生看上的是個罪犯。這可如何是好。想了想,落風又釋然了。犯人又如何。那個孝親侯娶得不也是吳家的女兒麼。自家的小姐,可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御妃娘娘,只要少爺看上了,皇上難道還有不准的。
對了,對了,正是如此。得趕快確定一下少爺的心意,總不能叫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未來的堡主夫人在外面一個人飄蕩啊。
忠心耿耿的落風連忙緊了緊衣衫,掛著兩串鼻涕道:「少爺,您是不是看上那個姑娘了?」
林黛安正在得意中,聞聽小廝此言,腳下一歪,差點從牆上滑倒,好不容易穩了穩身形。一個巴掌拍過去,罵道:「渾說什麼,爺的眼光有這般差,會看上這種心機深沉的女子?」
落風委屈的摸了摸腦袋道:「那您為何放她離去,何況心機深沉有什麼不好的,難道少爺想要一個蠢笨如豬的女子?」
林黛安攥緊拳頭,對著貼身小斯的誠懇追問,好想仰天長嘯,為何他這個絕世無二的堂堂武林盟主,竟會有這麼個豬一樣笨的小廝。他只是不想要太過算計的女子,如何就變成了想要蠢笨的女子?
「落風,那個女人,不是我的孽債……」
她可是自己為了報答環弟弟的薦舉之情準備的大禮。新婚之夜,見到如斯落魄美人出現眼前,又是福晉親姐,環弟弟,你會如何處置,二哥真的,拭目以待啊……
抱著舒暢心情不想讓人打擾的林黛安點到即止,說完話,即從屋簷飄落。運起輕功,疾行如飛。浩瀚月色下,唯見一色白衣,趁著如玉光芒,翩若驚鴻……
身後,一個笨拙的人勉力跟隨,扯開嗓子大喊,「少爺,您要去哪裡啊……」
可惜,功力相差太多,忠心的小廝終還是只能被甩在後面,掛著鼻涕繼續欲哭無淚……
少爺,看您老人家飄過去的方向,又是春滿樓吧。少爺,為何您老人家總是歡喜這些風月場所。您即便是要採花,也要找些正經人家下手。您又不用擔心採了那些官宦大家,富商千金會被人追殺。您可是堂堂的國舅大人啊,便是做妾,也多的是人送上門來,只怕人家巴不得您去採!
所以,少爺,您多去採點千金小姐好不好,春滿樓的姑娘,您採了也帶不回去,老爺夫人不會讓您娶得。您一日不給他們弄個孫子回去,落風便得日日夜夜擔憂著下次見到他們的時候被教訓。
嗚嗚嗚,少爺,您行行好,快點采個能帶回家的花吧……
囧,希望不會叫你們覺得差別太大,總之總之,林黛安在這裡的客串差不多結束了。賈環的番外拖了這麼久,汗顏,後天會放完。一點小轉折,一點小意外,會圓滿的啦啦……至於林黛安,不知道有沒有帶起大家的興趣。我想把他塑造成一個絕世妖孽呢,素以,他的故事,偶決定了,不按照番外隨便打發,要寫成一個十來萬字的故事……烏拉拉,興奮中,誰讓出版商讓我刪了那麼多正文,改了那麼多正文,又要我拚命寫番外,總之就是要和原來的不同……我囧……
對了,某位妹妹的長評啊,看的我心潮澎湃,心血沸騰,腎上腺激素上升,總之就是感動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啊,謝謝你們的支持,偶會繼續努力的拉拉,評論我都有在看哦,歡迎繼續提意見……愛你們,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