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又是一個年頭從指縫間悄然而過,黛玉已是待字閨中,赫然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人兒。康熙未有旨意,那樣皇寵深重的華清郡主依舊住在賈家,過著波瀾不驚的日子,間或和王夫人幾個針鋒相對,不過也是不得已為之罷了。
康熙六十一年,隨著記憶中清晰地時日越見逼近,黛玉的眉梢處也漸漸添上了一抹去不掉的愁思,終究,那個坐擁天下的男子,還是要去了啊。
時值盛夏的時節,康熙畏暑,胤禛也跟著去了暢春園住著,這麼些時日以來,康熙對於胤禛的疼愛終究毫不掩飾的散發開來,只是將胤禎封做大將軍王調去邊境,依舊還是讓有些人猜測康熙心屬十四阿哥,朝廷之間,腹誹頗多。
一個蟬鳴蛙叫的晚上,黛玉因為心有鬱結,只吃了小半碗的粳米粥,斜歪在軟踏上看著窗外的月亮。三雪也不知道黛玉這些時日到底是有什麼心事,只以為黛玉是因為最近胤禛去了暢春園伴駕,不能常常相見,因而才是這般。故而也只能陪著不敢說話。
到得一更時分,外面忽然燈籠大亮,三雪蹙眉起身開門,卻見李德全頂著滿面風塵站在門外,手中拿著一卷明黃的絹布,臉上十分的汗珠子滾落在腮邊,後面還跟著極多的侍衛以及賈家上下的人。
李德全見了雪痕,抖了抖手中的聖旨道:「皇上有旨意,快請郡主出來接吧。」
雪痕見著李德全的神情不同以往,似喜且悲的樣子,知道必是有大事發生,急忙進去伺候黛玉穿戴妥當,出來在院中接旨。
黛玉盈盈而出,李德全看著黛玉清美曼妙的身姿,神情一歎,道:「郡主,下跪接旨吧。」
黛玉微微一愣,不是她自大,只是康熙從未有過讓她下跪接旨的前例,今日這般鄭重,且是帶著侍衛而來,難不成,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黛玉聽了李德全的話,帶著賈家上下,恭聽旨意。李德全看了黛玉的樣子,嘴角一抽,緩緩展開那卷神秘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鹽雲御史之女,華清郡主林黛玉,出身清貴,德言容功皆為上選,多年承寵朕之膝下,頗和朕意。今朕賜婚於雍親王胤禛,欽封為第一福晉,與嫡福晉那拉氏同享尊榮。朕已命欽天監擇定吉時,華清郡主即刻前往暢春園,明日戌時和雍親王舉行大婚禮儀,欽此謝恩。」
在場的人,包括了黛玉皆是不敢相信的看了李德全,李德全念完旨意,湊到黛玉的身邊,小聲的提醒道:「郡主,接旨吧。」
黛玉方才醒轉過來,神智中有一絲瞭然,康熙拖了許久都沒有讓她和胤禛完婚,如今卻是忽然來了一遭,只怕……黛玉有些傷感的接了旨意,小聲的聞訊著李德全道:「李公公,可是皇上他……」
李德全瞬間渾濁了眼睛,黯然的點了點頭。黛玉心頭一緊,壓了壓嗓子,道:「四哥知道嗎?」
李德全搖了搖頭,看看四周,方才將黛玉拉了幾步遠,低低道:「皇上不讓四阿哥知道這些個事情,只想著無論如何要瞧了您和四阿哥成親的,如今,郡主還是快快收拾進宮,全了皇上的最後一點子心念吧。」
黛玉眼眶濕潤的點了點頭,再不去看眾人顏面上的神情,逕自帶了三雪進屋,收拾一色東西,今晚之後,離去,她便是要做了皇家的媳婦,再不是賈家的姑娘了。
王夫人原是以為李德全帶了這麼多人來,必是要尋了黛玉的不是,沒想到竟然是賜婚的旨意。而且還是個自己的女兒元春一般,都是給了胤禛的。當即就有些不樂意起來。
王夫人變了變臉,只是陪笑道:「李公公,不知道皇上為何如此著急給大姑娘完婚的。」
李德全瞪了王夫人一眼,怒道:「賈夫人,以前郡主是你們家養著的外甥女,郡主不在乎,您要稱呼一聲大姑娘也是行的,只是如今,皇上的旨意一下,便是那皇家正經的媳婦,第一福晉的名分,便是那拉福晉,見著了郡主都還要退讓三分。您如何能還這麼大姑娘稱呼的。」
王夫人被李德全教訓的面色漲紅,心中惱怒不敢說話。賈母忙道:「李公公還請見諒,我這媳婦也是多日跟郡主相處,一時不妨。」
李德全對於賈母多少還有有一些尊重的意思在那裡,因而也只緩了語調道:「老太君,今後,您這府中上下,還是要記著規矩,今後,郡主便不是郡主了,當是正經的福晉。」
賈母忙躬身應了,李德全方才作罷。
只一會兒,李德全卻是又想起了胤禛的交待,因而道:「老奴來的時候,王爺體恤郡主,特特跟皇上求了旨意,將府上的三位姑娘一道接過去見禮的。」
這是天大的體面榮光,賈母自然應了,只是那薛寶釵在旁邊站著。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黛玉嫁給胤禛,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胤祀,將來也不會跟她搶了寶玉這麼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也是該高興地,只是,眼見著黛玉如此這般嫁給了一個親王,說不得,將來竟是寶塔尖上的人物,胤禛素來對黛玉的情意也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
薛寶釵想著黛玉的歸宿竟是這般好,還有了康熙親自賜婚,在暢春園完成婚事,那是多麼大的榮光體面。薛寶釵的心中一陣陣的心酸,兼且夾著濃濃的嫉恨。兩個眼珠子幾乎要噴出火來。
薛寶釵原也是想著要和黛玉一道進宮,趁機結交些貴人。只是如今薛寶釵早已經學會了審時度勢,知道無論她如何巧言善變,在李德全這等宮中老人的面前,也不過鬧劇一場罷了,因而只能暫時的隱忍下來,心中卻是暗暗的做了計較。
不到片刻,黛玉便收拾好極多的箱籠出來,王夫人眼見著黛玉將多年來康熙所賞賜的珍稀物事都清點妥當,竟是要全部帶走,難免心裡是極大的不樂意,可是到底她還是明白有李德全在此,又有賈政幾個在此看著,並不敢造次的。
黛玉因將一色打點好了,對著賈母彎身行禮,賈母忙是扶了黛玉起來,黛玉卻道:「外祖母,這麼些年,黛玉住在這個家裡,也是多虧了外祖母的照拂,今後皇家規矩頗重,黛玉不能盡孝,就讓黛玉全了這最後一個孝心吧。」
賈母方才滿含熱淚的受了,只呢喃道:「今後,我的玉兒,便是福晉了。」
黛玉淚珠滾落出來,無論這麼些年來,賈母對她的真心有幾分,終歸還是照顧了幾年,孺慕之情難斷,此時離去,心裡也頗有幾分感慨。
眼角餘光一轉,卻是看見王夫人打量著那些物事的貪婪模樣,黛玉只冷笑道:「如今黛玉也是要出嫁了的,卻是不知道舅母昔年那剩下的數十萬兩銀錢該當如何。」
這個時侯提起銀錢固然頗有些煞風景的意思,只是黛玉惱恨王夫人是個貪得無厭的,此時還不能忘了算計。因此才有此一問,王夫人見得黛玉說了這個話,果真是面色一變。
當初便是說的黛玉一個姑娘家不好保管的,如今黛玉出嫁,還是嫁了個王爺,怎麼說也不能再捏著不放。只是原本王夫人一心想著要將黛玉娶了進門,那麼極多的銀錢也就是自己的了。現在黛玉給了別人,想著今後的家業也是拿不到了的,心痛尚且不及,又如何肯把吞進去的肉再吐了出來。
賈政看著王夫人的樣子,只覺得丟臉。正要說話,黛玉卻是軟軟的看著趙姨娘,如今的平夫人,道:「黛玉在這裡叨擾許多時候,原也是該有些孝敬的。」
王夫人登時一喜,黛玉下面說的話,卻是叫她大大的沒有了歡喜的勁頭。
只見黛玉逕自握住了趙姨娘的手,道:「我那些銀子,王府裡也是不差的,今後就由著您給我處置了,看著給外祖母置辦些補品,將來環兒娶親的時候,也是能用的,便是算著我這個做姐姐的提前制備的賀禮吧。」
趙姨娘自然是感激涕零,說不出話來。王夫人聽著黛玉只提了賈環將來娶親用,卻是沒有寶玉的份,不由得心中一陣氣悶。卻是又想著便是黛玉離去,趙姨娘也是個好打發的,她縱使不交了銀子出來,也是無礙。
豈料黛玉早已算計到了這一招,又交待了一旁靜默的賈珍,道:「珍大哥哥,這銀兩既然是給了平夫人,隔幾日就要請珍大哥哥做個見證,恭敬地轉到了平夫人的手裡面,將來才好為賈家辦事的。」
賈珍自然是應了,王夫人心裡咯登一跳,自打秦可卿死後,她就是大大的害怕賈珍。如今見著黛玉將事情托付給了賈珍,也知道在沒有什麼轉換的餘地,只能拿眼剜著黛玉,一句話不能說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交代妥當,黛玉放跟著李德全去了,三春自然坐在旁的車輛裡面。侍衛們護送著黛玉,一路上加緊了鞭子,往暢春園而去。
暢春園中,早已是歡天喜地的樣子,黛玉到了的時候,只見得到處都是一派紅燭紅燈籠,宮人們來來往往的穿梭有序,並不曾因為是突來的旨意,就陷入到了慌亂裡面。
黛玉一進院子,就被滿洲嬤嬤們叫了去打點制備,畢竟已是深夜,第二日就要行禮的,許多的事情,卻是要快一些才可。三春自然都是李德全叫了幾個人領著,好生歇息,準備著第二日的觀禮便可。
數個時辰的置辦打點,黛玉方著了一身正紅的宮裝,面上桃色炎炎,對上鏡中女子含羞帶怯的綻放芳華,心裡一絲絲的甜意氾濫開來。明日的這個時侯,她就是胤禛的妻了啊。
黛玉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出嫁之前的感傷和擔憂,李德全再度悄無聲息的在屋外道康熙要召見她。黛玉心中頓時惻然,幾乎可以預見康熙即將要來的囑咐。
見到康熙的時候,黛玉意外的發現這個年邁的君王氣色看上去是極好的,仍舊在批閱著朝臣們新送來的奏折,見了黛玉進去,只是笑著招了招手,要黛玉坐到他的面前來。
黛玉依言而坐,瞧了康熙還在處理政事,嘴角動了動,終是勸道:「皇上,您不應該這般勞神的。」
康熙這才放了奏折,笑道:「林丫頭,還叫什麼皇上,你該是叫我一聲皇阿瑪才好呢。」
黛玉面上一紅,嗔道:「玉兒還沒有和四哥行禮呢。」
康熙打趣道:「早一日叫我這一個老頭子一聲皇阿瑪又是有什麼要緊,要知道,朕如今可是個等不及的人呢。」
聽到等不及三字,黛玉心頭一軟,淚珠子差點就滾了出來,只喊道:「皇阿瑪。」
康熙大懷安慰,卻是戲謔著黛玉道:「瞧瞧,叫朕一聲皇阿瑪竟是這麼委屈,眼淚都掉了出來。還是你不願意嫁了給老四,如此,這婚事便取消了的好。」
黛玉忍住了淚,道:「皇阿瑪,您如今可要照顧好身子骨。」
康熙一愣,幽幽一歎道:「你真是個細心的孩子,想必,朕為何匆匆給你和老四賜婚,你都是知道了的。」
黛玉含淚點了點頭,康熙卻是苦笑一聲,言語中頗有些自嘲之意。
「朕一生抱負,株鰲拜,除三藩,平准葛爾,萬事皆是順心的,唯獨,唯獨蝶兒,朕是費盡心機也留不下來,如今朕卻是知道了,天意不可強求的、只是,若是老天爺肯多給了朕一些時日,將胤祀幾個都安置妥當,那朕也就無憾了,只可惜,天不從朕願啊。」
黛玉心知康熙猝然離開,必定有一番風波,然而此番也不能讓康熙勞神,只好安慰道:「皇阿瑪,您放心,四哥他們都是極好的,將來定是不會有什麼大事。」
康熙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說這些,朕的兒子,心在何處,朕也是知曉的,朕不擔憂老四將來制不住他們,只是,唯有一人,卻是要你將來為老四提防。」
黛玉心頭一緊,想到初初來時,那閻王交待,一路行來,都是風調雨順,威脅胤禛的人卻是一直沒有出現的,如今康熙這般交代,莫非就是這種的變故。
因此,黛玉也打起了十二萬分小心的意思,道:「還請皇阿瑪吩咐。」
康熙從袖口處掏出了一面令牌,並著一卷黃布,遞給了黛玉道:「這是朕的旨意,將來,若是德妃另有心思,你便將這個旨意交了給她,令她自縊吧。」
顧不得黛玉震驚的神色,康熙又道:「若是她不願遵從旨意,這面令牌卻是朕調動暗衛的憑證,你自可令他們誅殺德妃,不留後患!」
此時的康熙,面上頗有狠厲之色,毫無那仁慈君王的作風,談起要殺掉陪伴自己數十年的妃嬪,也是沒有什麼不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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