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欣眼中起了些許疑惑,老夫人看在眼裡,「起初我有將你的消息告訴決兒的打算,可是一想到你曾經跟我說及過那種平靜的生活,見到決兒,我就將話嚥下了,想讓時間慢慢淡化你心裡的怨與不平,過了五年,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可是上天有注定,你還是回到了淅然山莊。」
如此說來,每次坊主老爺交給她的銀子,多半都是老夫人給的,枉她還以為自己走得很遠,不料仍是圍著淅然山莊旋轉,「當年苡欣離開淅然山莊,就並沒有再回來的打算,承如您說的,五年過去了,苡欣內心的恨與怨又在見到阮莊主時掀起了起來,這樣的感覺,又好像回到了初時的迷茫之中,看不清方向,只能站在原地,細細的體味著那份難過與痛苦。」
她的心情自己不是不能理解,一早她就說過,淅然山莊帶給她的,是如烙印一般的悲哀,「苡欣呀,我知道你心裡的苦,可決兒也為你表了態,他拒絕了與淑兒的婚約,將莊中的妾侍都送了出去,這些年,他心心念叨的想的都是你,你痛苦,他的付出亦不比你少,你既然可以為了孩子重新過來,為何就不願再給決兒一個機會呢,難道是他沒給你任何承諾麼?」
承諾?腦海裡不斷的沉浮著這個詞語,猶記得那日阮七決遭遇追殺,負傷山洞,他說他想每天醒來睜眼就可看到自己,這,是承諾吧,可自己的內心總讓什麼給束縛著,因為那層束縛,所以自己選擇了逃避和離開,「老夫人,苡欣不是蘇家女兒,這層事實料到莊主也已向您表明,苡欣命中所遭受的一切,或許都是前世欠債太多的緣故。」
當她得知這個消息,自己也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想著她這一生的坎坷,確是讓人忍不住心疼,「苡欣,既然你相信命運,願意接受命運所安排的一切,難道決兒在你心裡就這麼經不起考驗麼?」
「老夫人,我——。」她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可老夫人卻打斷了她的話。
「老夫人?我記得你先前喚我作娘,難道時間過了五年,你就不認我這個娘了麼?」老夫人站起身來,走到蘇苡欣面前,看著她的眼睛,或許是因著孩子,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生命的跡象。
她在難為自己,蘇苡欣垂眸緘默,她深知這一聲娘代表著什麼,一開口,曾經的過往,便會全部否決了,可是這樣,她的內心又很是不甘不願,好像這樣做,對死去的小蝶很不公平。
見她不停的猶豫,老夫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輕輕的拉著她的手說:「罷了,等你想好的是候再喚罷,你這一回淅然山莊,決兒的脾氣我知你亦懂,想再離開怕是不易了,給自己一些時間,好好的感受他的付出,我不願意看到你或是決兒遺憾終生。」
阮七決出現在雪珠苑時,蘇苡欣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他沒回昭然苑,芸媽一起想著她會去那裡,少頃阮七決眼中閃過什麼,轉身離開了。
「夫人啊,莊主知道五夫人去那裡了?」芸媽看著莊主走過拱形門下,開口問著老夫人。
老夫人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說:「自然是知道,淅然山莊苡欣呆過的地方不多,此時不在咱們這兒,又不在昭然苑,你說還能去哪兒?」
芸媽反應過來,笑著說:「看來莊主這回能留住五夫人吧。」
老夫人說:「誰知道呢,我能為他們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剩下的就看他倆的緣份與造化了。
清涼的月光酒了滿庭,庭中那圓台上,搖曳著竹枝的身影,初塵居一如往日的整潔,該是有人經常整理收拾,回想著往昔的一切,周圍彷彿都亮堂了起來。
推開緊扣的雕花木門,點亮燭台上的燭火,所見的一切,亦如當初離開之時,繡籃裡還放著小蝶沒有繡完的手帕,梳妝台上之物,連胭脂盒都不曾變化過位置,從懷中取出當初帶走的那把梳子輕輕的擱下,落坐在軟凳上,霎時淚如雨落,小蝶,再也不會立在身後為自己的梳妝了,門口突然有了聲音,蘇苡欣摒住呼吸起身回眸,「小蝶——。」
眼眸裡印上的身影並非小蝶,然而於眼前之人的出現還是嚇了她一跳,何況整個初塵居裡,只有她與他的存在。
空氣中瀰漫著些許緊張,阮七決緩緩的向她靠近,而蘇苡欣確是漸漸的側過身去。
果然如此,小蝶的死她仍放不下,還記得當年她每次問自己楊語淑死了沒有的表情,那樣的冷漠與悲哀,不得不讓人記憶猶新,而鄒清清死了,楊語淑卻只是受到了自己的責備與冷落,小蝶與她的關係情同姐妹,蘇老爺與夫人死後,可謂就她們倆相依為命,她為小蝶的那份心意,自從她離開淅然山莊,自己每每站在初塵居的門口時,已是深有體會了。
「小蝶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還這麼折磨自己,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替自己想想麼?」
淚珠砸在地上,似血一般的滴在心裡,「一切的錯誤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為我,小蝶也不會死,如果不是因為我,娘也不會死,我能為自己想什麼?除了承載這些苦澀之外,我還能幹什麼?」
是自己錯了,她把一切的責任都歸於自己,摟她入懷,慢慢的體味著她的痛苦與難過,「欣兒,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撫平你內心的傷痛,才能讓你不會活得這麼痛苦,如果這裡真的盛滿了你太多的怨,我說過我們可以離開。」
不該恨他,不該怪他,想把他撇開,那份怨與恨都該自己承擔,她離開了五年,不照樣活在腦海裡有他影子的日子裡麼?她不想承認,亦不願承認,可是事實總是那麼無法更改。
沒有在他懷中掙扎,一直痛哭著發洩這麼多年自己的無可奈何,命運太過轉折,靠在他的懷裡,她除了哭泣之外,忘記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