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欣冷冷的勾起唇角,掙脫掉他捏得生疼的手腕,欲向楊語淑走一步,邁出第二步時,卻又讓阮七決給拉住,蘇苡欣回眸,聲色毫無溫度的言道:「你要袒護她麼?還是你覺得我娘和小蝶都該死?」
果然如此,阮七決看著楊語淑,語聲卻向著蘇苡欣,說:「我會將事情查清楚,給你一個公道。」
「公道,哼——。」蘇苡欣淒涼的苦笑,一滴一滴的淚水好像永遠都落不完似的,又掙扎開來,指著楊語淑說:「你告訴我什麼是公道?公道在那裡?她害死了我娘,打死了小蝶,為什麼她可以站在這裡眼睜睜的看著小蝶被打死,你看著她報仇,卻攔著我報仇,這就是你所謂的公道嗎?」蘇苡欣極端的思緒一直纏繞著自己,盯著阮七決的眼神,亦變得森冷絕望。
阮七決無言以對,蘇苡欣的話雖極端,卻在情在理,他曾經不就是看著楊語淑羞辱她的麼,沉默了少頃,阮七決將她拉入懷裡,她顫抖的身子讓他懊悔不已,「欣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蘇苡欣推開他,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楊語淑,這一刻,崩潰的心情已是極致,隨即轉過身子,向小蝶的身邊走去,小蝶,小蝶,這個世上惟一與她相近之人都離開了,難道她生來就是這麼的不祥嗎?親生爹娘的拋棄,養父養母又死去,現如今連小蝶也離開了,老天爺,我從不曾怨恨你,可你為何要對我這般絕決?
輕撫著小蝶的越來越冰冷的臉頰,蘇苡欣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那種不清晰,不是被淚水渲染的,下一刻,她便倒在了小蝶的身上。
天空飛過一隻大鳥,尖叫聲恐怖了整個淅然山莊,阮七決橫抱起蘇苡欣,狠冽的目光盯著楊語淑言道:「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交待,否則,別怪我心狠。」
阮七決抱著蘇苡欣離開了,然而此時在場的某個人,卻勾起了一抹笑意,淺淺的,卻詭異無比。
蘇苡欣醒過來,已是五日後的事情了,盛夏的天氣屍體不宜放得太久,所以阮七決自作主張將小蝶的屍身葬在了蘇家祖墓的一旁。
且葬那小蝶那日,高英向他匯報了一件讓他十分意外之事,小蝶的嘴唇與十指尖都發黑,那是中毒的跡像,楊語淑打小蝶是真的,可既是要打,卻是沒有下毒的必要,那麼這毒到底會是誰下的?
此事不敢告訴蘇苡欣,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可她每次見到自己,惟一的一句話就是,「楊語淑死了嗎?」除此之外,她一直望著窗外的天空,沒有表情,眼神空洞,不論說什麼,她都不會置下一詞。
沒有了小蝶的初塵居,更加的安靜了,她不說話時,小蝶會主動跟小姐說話,可新來的侍婢確是不會逾越一下,恭敬的立在一旁,等著五夫人永遠都不會張口的吩咐。
時間無聲的流走,淅然山莊的人都知道五夫人蘇苡欣瘋了之後又傻了,嘴不會言,顏無緒,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每日躺在初塵居裡,可莊主於她的寵愛卻是沒有停歇過,只要有空第一地點總會前往初塵居。
幾日後,蘇苡欣突然聽阮七決說鄒清清在房中自盡了,她趁楊語淑打傷小蝶時,在小蝶的傷口處塗上了毒藥,陣痛快速了小蝶體內的血脈循環,才導致她當場死亡,至於她這麼做的原因,就若阮七決不說,蘇苡欣也會明白。
回想在山林獵屋中,鄒清清那曾不甘心的模樣,從以後的接觸中本以為她已死心了,沒想到她仍沒放棄與楊語淑爭鬥的意願,此番利用小蝶打擊楊語淑倒是個機會,不過倒頭來仍是沒稱了她的心意。
阮七決看著蘇苡欣,得知這個消息時,她也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而已,接下來繼續她的冷漠與淒然。
那楊語淑呢?是不是就不用背負些什麼了?還是能用這個理由將一切都推得一乾二淨,腦海裡浮現小蝶倒在她懷中的情形,身子就忍不住一陣陣的冰寒,成日躺在榻椅中,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只覺得渾身無力,要想的事情太痛苦,她已是習慣將過往的一切慢慢的變成空白。
「莊主,莊外有位公子說要找五夫人。」高英來到室中,對阮七決說著,眼角的餘光卻瞟向了蘇苡欣的方向。
公子?那裡來的公子?阮七決看著蘇苡欣言道:「有自報姓名嗎?」
高英恭敬的頜首,作聲說:「他自稱姓——蘇。」
高英的話,讓許久不曾有反應的蘇苡欣渾身一個激靈,她已經知道是誰了,就若自己是替身,也想清楚自己的替身是何等模樣,輕啟唇,說了連日來的第一句話,「讓他進來。」
五夫人說話了,然高英卻不敢有所動作,依舊恭敬的站著,等候莊主的吩咐,直到阮七決示意他離開,他才轉身離去。
室中檀香裊繞,婉如晨間飄落的輕霧,少頃過後,高英攙著一位瘦弱的公子走了進來,他的模樣俊秀,手持一方白色手帕,在天熱如此炎熱之時,仍披著一件外衣,不時的咳嗽聲打斷初塵居的清靜,見到蘇苡欣,眼眸裡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自責與愧疚。
「想必這位一定是阮莊主了。」
聲音略帶些沙啞,聽得阮七決不禁擰眉,見到來人如此模樣,阮七決好像明白了蘇苡欣讓他進來的用意,亦清楚了眼前出現之人是誰,「正是,你應該就是在藥王谷一直治病的蘇溢青蘇公子吧。」
「想不到阮莊主竟然知道在下的姓名,如此,苡欣也清楚知道我是誰了吧。」蘇溢青看著蘇苡欣,這個父親在信上說為自己犧牲了一生的女子,她長得真美,就像水中綻開的清蓮,然而眼上透露的淒容卻讓他不忍目堵。
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蘇苡欣緩緩的站了起來,望著這個陌生的男子,胸口的酸澀又蜂湧而至,「是,我知道,娘在臨終前把什麼都告訴了我。」
蘇溢青黯然下神色,說了一句彷彿是蘇家人都會說的話,「是我們蘇家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