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不回去了好麼?」聲音沉穩厚重。
忽然,面前鏡頭一轉,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裡。雅蒂躺在一名男子的懷裡。
那男子的樣貌同樣看不清,只模糊地看見他穿著灰色長袍。
雅蒂臉上升起一抹淡然的笑容,為難著道:「不可以的。過些天我就要回去了。這裡百年,神園也才十幾天而已,姐姐她快要出關了。要是被她發現我未經她同意就下凡來,一定會慘的。姐姐興許不會對我怎樣,但一定不會放過桃源所有人。」
眼神黯淡地看向窗外的雨景,又道:「七情,若是讓姐姐知道我還讓你吃下了長命丹,她就真的非殺你不可了。何況——」
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七情的思緒也飛到了百年之前。
彼時桃源初建,他身為北陸主,自然是輔佐雅蒂左右。長久時間的相處,知道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嚴肅。
反而,她一點也不像一位莊嚴的女神,乍一看,許會認為她只是一名及笄少女。清純,又不失典雅。
這樣的女子,又怎會不讓人著迷?近她身者,無人不為她所動。
只是她選的,是七情。
七情自知無法與蒂彌抗衡,只能歎一口氣:「至少,你該先將這孩兒產下……如你所說,若是被你姐姐知道,她活不了……七世已經去了,這個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放心吧七情,」纖纖細手撫上他的臉,「我已經將七世的魂送去了後世,待找到合適的寄主,便會重生的。」
「希望如此……雅兒,這次回去,需多久才會回來?」
迷濛地搖頭道:「不知……但我會試著去說服姐姐,讓她消除對人的恨意。我想,只要你們不再背叛神,姐姐就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我不會,我們北陸之人也不會,至於其他三陸……我只能保證東陸不會……」
東陸首君是他的副將,他的後世也同樣聽命於他。
「希望他們不要做傻事……」雅蒂無奈地搖搖頭。
當晚,那個小生命呱呱墜地,可七情卻抱她不得。
那孩子縮在一個金光圈內,滾燙如火。除了雅蒂,誰也碰不得。但即便是雅蒂,也無法讓她從金光中出來。
「芽兒,七語為何不肯出來?」七情離得很遠,因為七語實在是太燙了,近一點身便渾身燒著一般。
看著躺在光圈內的小傢伙,雅蒂也只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許是她太小,不能承受從我身上承接而去的神力。再讓她在裡頭呆一段時日吧,待她吸收完了,應該就出來了。」
七情瞭然地點點頭,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正是他所編纂的《桃源史記》。
翻到書籤處,提起筆寫下:「暮月初十戌時一刻,帝女七語降生。」
正欲接著寫下去,雅蒂抽過了書,將他剛寫的一頁撕下。又翻到最前面看了看,將記錄她與蒂彌的序言也一起撕去。
七情一驚:「雅兒,你這是——」
「以防萬一,」說著,手中的紙頁化為灰燼,「你將七世七語的情況寫得那麼清,是想讓姐姐找到他們嗎?至於前面的,人類還是少知為妙吧……」
她這麼做,是認為自己這次可以瞞過蒂彌,回到神園像以前一樣生活。然而這一切,在蒂彌知曉了所有事後,都變得無用了。
雅蒂抱著七語穿過前庭,欲去書房找七情,然而一推開門,笑容頓時僵住——
七情面對著她,嘴裡胸前都不停地冒著鮮血。
絕望地喊一聲她的名字,斷了氣。
而那只穿透他胸膛的手,正是蒂彌的。
「不——七情!七情你不要死……」單手抱著七語,另一隻手不停地搖著早已魂飛的七情,「七情……七情你不能離開我……」
看著眼前淚水傾瀉而下的雅蒂,蒂彌再沒了疼惜,眼中,只剩下滿滿的怒意。不夠,才死一個,一點都不夠!可惡的人竟敢跟她搶雅兒,通通都要死!
血紅的眸子瞪著雅蒂道:「雅兒,連你也背叛我!」
雅蒂卻不願再與她爭辯誰背叛誰的問題,抬起淚眼嘶吼道:「姐姐……七情他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他無辜?他有什麼無辜的!敢和我搶你,他死不足惜!」
「姐姐你是不是瘋了!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我有選擇幸福的權力!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將我的幸福毀滅?!」
「你的幸福?雅兒你別傻了,這些所謂的人是不可能會愛你一輩子的!他們也沒有那個能力愛你一輩子!百年之後他們就會消失在這世上!只有姐姐……只有姐姐才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姐姐都是為了你好!」說著,語氣柔緩了許多。
「姐姐你太主觀了,七情他是個例外啊!你為什麼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並不是所有人都想你所說的那麼壞啊!」
姐姐,你可知,七情他已吃下了長命丹?看著蒼白了臉色的七情,只能慘淡地叫著他的名字:「七情……」
如果可以,她真想隨他而去。可是她不能,她一死,所有人都得陪著一塊兒死。
蒂彌終於注意到她懷裡的孩子,又轉為暴怒:「雅兒!你竟然還——」
雅蒂慌忙解釋道:「沒有!姐姐我沒有——」
「雅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要殺了他們……把那些愚蠢的人都送下地獄!一個都不活!」
雅蒂知道蒂彌近乎瘋狂了,迅速抓住了從她身邊一閃而過的衣擺,求道:「姐姐……姐姐雅兒求求你,放過他們……他們都是無辜的,錯的人是我啊……姐姐你罰我吧,不要傷害他們……」
「雅兒你放手!今日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妥協了!我一定要讓他們全都消失在這世上!」用力地一甩,擺脫了雅蒂的糾纏。
但因用力過度,雅蒂連人帶孩子被摔了過去,撞向桌腳。
她只知不能讓七語受傷,奮力地一護,自己的後腦被撞出了血跡。
嘴中吐出一口鮮血,望著快要遠去的蒂彌,沒有再猶豫,擦了擦,飛身而出。手一揮,蒂彌便被一股力量擋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