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雲,李莫言番外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很狼狽。清澈的眼睛讓他砰然心動,雖然知道她的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怎麼辦?他就是愛上了。
她成為他的貼身侍婢,她始料未及。
他的眼神淡然而溫暖,恍惚間,她彷彿聽見了自己心門打開的聲音。
在她面前,他是將軍,她不過是一個敵國流竄過來的小女子,可是,就是這樣的關係,她卻還是沒能阻止他的靠近。
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觸碰,她端著滾燙的熱茶想要遞給他,結果他因為在看手中的兵書而沒有接穩茶杯,當茶灑出來,潑在她手上的那一刻,她只覺得鑽心一痛驚呼出聲。他聽到她的聲音,迅速的抓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吹氣,想要降低那滾燙的溫度。就在他觸碰到她手指尖的那一刻,她突然心下一陣悸動,接著很笨拙的想要收回手。
「你很怕我麼?」他嘴角帶著淡淡笑意,眼神帶著一絲慵懶,輕聲問道。
「沒有,纖雲先告退了。」她逃避著他的眼神,然後荒蠻轉身離開。她不知道她那一刻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的心。
第一次她被人欺負,那種奇恥大辱讓她心中高貴的血液眼看著就要噴湧而出,她咬著發白的嘴唇,身體微微發抖,如果不是為了她的國家,她的父皇,她又何須隻身來到這虎狼之窩,他們罵她是狐狸精,罵她是賤人,而她卻不敢反抗。因為她的身份絕對不能讓別人察覺。就在這個時候,依舊是他,他將她帶到一個湖泊邊,問她想不想家。她想,怎麼可能不想呢?不過,同時她也怕,因為她的存在之餘赤國,就是一件秘密武器,她不僅僅是隱藏在背後的「牽魂使者」,她更是赤國的長公主殿下,她的責任跟義務完成之前,她不能卸下那重重的,讓她喘不過氣來的頭銜。而這一切,她又怎會讓他知道?
還是第一次,她不小心闖進他正在沐浴的營帳內,臉色從頭頂紅到了腳後跟,然而他卻還叫她過去為他擦背,堂而皇之的說,這是奴婢該做的事情。她咬牙,有些氣憤,但是卻不敢拒絕。水的溫度很好,她輕輕的替他擦著背,手微微有些發抖,一下,一下,她的心再次沉淪。她驚愕的發現,自己竟慢慢開始喜歡與他獨處的時光,這不是好兆頭,她掐了掐自己,讓自己變得清醒。
依舊是第一次,他不知道什麼原因,飲了很多酒,當她看到他醉意朦朧的出現在她面前,她有些躊躇,伸手上前想去扶他到床 上休息,然,卻被他緊緊抱住。聽著他嘴裡的呢喃,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會出現?你是來殺我的麼?如果是,為什麼還不動手?為什麼……」
他吻著她,醉眼裡似還帶著一絲無奈的迷離,她心驚不已,難道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麼?如果他真的發現了,那為何他現在會是這副表情?
深深淺淺的吻就像是千百隻蟲子咬在她的心頭,她抓不住卻也推不開。
「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他還在喃喃的問,只不過,手卻慢慢滑落,解下她胸前的系扣,唇齒間還殘留著烈酒的淡淡清香,讓她也似乎要跟著醉了。
毒藥還是利刃,當他用力刺穿她的那一刻,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清淚滑落的那一種微涼。如果不是早就愛上了他,她為何不推開他?如果不是早就愛上了他,她為何不在此刻殺了她?如果不是早就愛上了他,她為何此刻只覺得心酸,卻又那麼幸福……
只不過,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如果,他的氣息充斥著她的呼吸,她不斷的沉淪,直到那從未體驗過的快樂感覺將她的最後一絲理智摧毀,她終於閉上眼睛,這一世,她該是無所遁形了吧。
放棄了最後一次殺他的機會,她是面帶笑容的。她想,如果她殺了他,那她的生命還有何意義?不管是作為敵人還是作為情人,他都是最好的對手,這一世,她離了他,要再去何處尋另一個他呢?
繼續的第一次,他醒來後,只覺得大腦一片渾濁,殘缺的記憶讓他很痛苦,他的身上還殘留著她的氣息,然,身邊卻已看不到她的人了。
當她端著洗臉水走進來的時候,臉色是沉靜的,彷彿昨夜的一切不過是夢。是啊,夢都是美好的。她走到他的面前,替他擰乾香巾,然後為他拭擦,動作一如從前,沒有半點不妥。他自嘲一笑,果真是夢麼?那床上的點點血跡又該如何說明?
「痛麼?」他淡淡的開口,眼神低垂,那聲音輕得好似從鼻腔裡輕哼出來的。
她的手微微一頓,端著洗臉盆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他的視線。這是她的慣用伎倆,好似他們倆根本就是在玩一個心知肚明的遊戲,誰也不敢多說一句什麼,或許身份揭露的那一刻便是他們墜落懸崖的那一天。
那天,直到夜裡,她始終沒出現。他知道她一定躲在某個不希望被他找到的地方舔舐傷口去了。他只能重重的歎息,心中無限的懊悔。
第二天,她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那時的他正在忙著跟軍醫處理軍務,她的出現,讓場面頓時冷靜下來。
因為病疫的蔓延,他不敢再讓她留下。帶著她走到無人的曠野,他告訴她,他不需要丫鬟了,她可以走了。
她的心如同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靠在她的懷中,她只覺得自己好似再也離不開了。
他讓她走,她只能帶走一樣東西,那便是他的性命。於是,那一夜,便成了他們撕開所有面具的一刻。
她靜靜的背對著他立著,他站在她的身後,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她說,我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說,所以,你就這樣出現,讓我殺你?
她笑,笑得絕望而淒美,不然,還能怎樣呢?
如果這個他們之間只能活一個,她希望那個人是他。因為他,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除了是一個高貴的公主,同時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學會了愛,第一次便愛得那麼無怨無悔,她感謝他,所以,她要他活著。
可是,他又何曾不是這樣想的呢?
所以,當她反應過來回過身撲向他的懷抱的時候,噴湧而出的血液讓她失聲尖叫。
「提著我的人頭,去見你的父皇,然後……忘了我。」他重重的倒下,手中緊握的,是她最常用的手帕,那晚遺落在他床邊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