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倦感襲來,莫鋒搖搖晃晃的進了大堂,在慌亂的人群裡尋覓他熟悉的身影,眼前的景物漸漸迷糊,他知道自己快要抵擋不住麻醉藥的藥效,他要快點,快點找到曉羽。
「堂主,你去休息吧,讓我們去找夫人。」莫堂的手下扶住步履不穩的莫鋒,小聲的勸慰,得到的卻是一記白眼,以及無限的鄙視。
在沐子軒成為莫堂的副堂主之後,莫老爺子就退居二線,將手上的所有事務全部交到莫鋒手裡,莫鋒升為堂主,在家中傭人們也開始喊他先生,管沐曉羽叫夫人,沐子軒則改叫少爺。
「你們能找到嗎?在國內,盯著人都能盯丟!」手下低頭不語,他知道堂主說的是事實,雖然他們一直被人阻攔著,但跟丟了夫人卻是不爭的事實。
「撲通」一聲,莫鋒的話音剛落,就抵擋不住藥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昏迷前,口中還在喊著:「曉羽……」
直升機上,沐曉羽被安置在兩個救護隊員中間,爆炸產生的氣浪使得飛機歪斜的倒向一邊,即將撞上緊鄰著的另外一棟高樓,所幸機長是一個極具經驗的老手,沉穩的操縱著儀表,在螺旋槳都已經打到那棟樓的牆體瞬間,硬是將機頭掉轉,沒讓飛機撞了上去,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
然而,直升機下還吊著一名救護隊員和紀雨澤,直升機在空中打了一個弧線,漂亮的躲過了危險,連在直升機下面的兩人因為離心力的關係,劃出一個更大更漂亮的弧線,兩人重重撞上那棟大樓的玻璃幕牆,強硬的鋼化玻璃被他們撞出道道裂痕,紀雨澤雖然被救護隊員護著,但後背依舊撞了上去,原本就帶傷的他因為這次撞擊,「噗!」的一口,吐出大灘鮮血,直接倒在救護隊員懷裡。
「他怎麼樣?」紀雨澤被救上飛機的時候,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沐曉羽連哭帶爬的撲到紀雨澤身邊,握著他滾燙的雙手,情急之下,用中文去詢問。
飛機轟鳴著飛向醫院,他們只有一個態度:這名傷者急需救助。
沐曉羽焦心的守在特護病房的玻璃牆外,她的英語很爛,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詢問現在紀雨澤的狀態,也聽不懂醫生護士在說些什麼,她看著身上插滿管子的紀雨澤,眼淚就沒有停過。
這兩天的事情如同電影膠片,在她眼前一幕一幕的閃過:飛機上,他照顧暈機的她;在雪山上,他教她滑雪;在米克諾斯島上他牽著她在迷宮般的巷道裡四處亂竄,給她將那裡的每一個傳說;在教堂裡,他和她一起祝福新人;在海港風車,他背著她一起看夕陽;還有那天晚上,他說,有他在就不冷,他說,她永遠不會冷。
可是,在大火熊熊燃起的時候,他給她披上沾了水的浴巾,他將逃生的機會先給了自己,在火焰襲來的時候,他擋在自己身前,用血肉之軀護著自己,一切的一切他都用保護者的身份護在自己身邊。
趴在窗子邊緣,手掌在玻璃上留下一圈呵氣,鼻息噴灑在玻璃上,迷糊了沐曉羽的視線。在窗子的後面,躺著一個男人,是這個男人將她帶來的雅典,也是這個男人給了她這麼多回憶,還是這個男人,她本來要與他相守到老。
可是現在,他卻靜靜的躺在特護病房裡,什麼都不知道。
沐曉羽突然覺得好害怕,萬一她失去了他會怎樣?
「你不是說過,我永遠不會冷嗎?那你為什麼要躺在那裡,我現在好冷,好冷……」沐曉羽哭著,呢喃著,說到後來泣不成聲。
辟里啪啦的腳步聲傳來,剛剛過了麻藥的莫鋒帶著一幫手下衝到了醫院。
當他醒來,聽說那間著火的房間的住客正是沐曉羽的時候,他就如同彈簧般跳了起來,又聽說她得救之後,他的心才稍稍放回了原位,二話不說,帶著人就往醫院跑。
沐曉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對這凌亂的腳步聲充耳不聞。
「曉羽!」莫鋒看見安然無恙的她,立即上前擁住她,牢牢的扣在懷裡,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放開我!」沐曉羽還處在傷心中,對這突然而來的熊抱很是反感,用力掙脫出莫鋒的懷抱,「啪」的一巴掌招呼上莫鋒的俊臉,莫鋒呆愣當場,莫堂手下也都傻愣愣的看著夫人的玉手在堂主臉上留下五指山。
「曉羽……」莫鋒輕聲的喊著,手只是垂著,並不去捂已經紅腫的半邊臉。
沐曉羽用的力道很大,打完之後她的手還在麻著,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用這麼大的力氣去打這個男人。
看了一眼躺在渾身插滿管子的紀雨澤,沐曉羽突然好恨眼前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她和紀雨澤怎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如果他不阻止那場婚禮,她不就嫁給了鄭智,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如果他不強要了她,她也不會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她也不會被要求嫁進莫家,還要將斯瑞從愛人身邊硬生生的隔開。
如果不是因為他,紀雨澤也不會因為她而受到要挾。
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第二次跟紀雨澤來到雅典,遇上這場火災。
如果不是這場火災,紀雨澤怎麼會一句話都不說的躺在那裡,看都不看她一眼。
歸根到底,錯的都是他,罪魁禍首也是他!
「混蛋,你滾,這裡不需要你!」沐曉羽沖莫鋒大喊,抱著雙臂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一臉受傷。
「曉羽,我是莫鋒啊,你好好看看,我是莫鋒!」莫鋒不知道在沐曉羽的心裡,他的形象已經惡劣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依然強調著自己的名字。
「說的就是你!」沐曉羽推開走向她的莫鋒,無情的喊著:「你這個偽君子,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好人,沒想到你那麼惡劣,你滾啊,我不想看到你!」
莫鋒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沐曉羽的話深深刺到了他的心,她竟然說自己可惡,她說自己是偽君子!
莫鋒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是呆呆的看著哭泣的沐曉羽,嘴唇一張一合,最終卻只是掏出一包餐巾紙遞了過去。
「啪!」
餐巾紙被沐曉羽乾淨利落的打落在地,翻滾了兩下在觸及到牆角後停了下來。
滿眼的不可置信,莫鋒想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卻在看到她滿眼敵意的眼睛時將話吞了下去。
這邊的喧囂自然而然的招來了醫生護士,他們不滿的用英語說著。
「這裡是病房,請安靜。」
莫鋒急忙道歉,他終於想起來他所在的地方。
「她怎麼樣?」莫鋒不會去關心紀雨澤的傷情,他只關心沐曉羽的。
「她很好,可是她男朋友不太好。」醫生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救護人員說他們是男女朋友,他就這麼認為了。
男朋友?
莫鋒剛剛被打擊的心又被狠狠插上了一把刀,她竟然告訴醫務人員紀雨澤是她的男朋友,難道她真的將他忘得一乾二淨,連他們的婚約都不記得了嗎?
「你還好吧?」醫生看到莫鋒瞬間變白的臉色,關切的問,那個男人是他的至親嗎?
「沒事。」莫鋒幽幽回答,回頭看向沐曉羽,此時的她正密切注視的立面的一舉一動,醫生護士正在給紀雨澤檢查身體。
趴在窗戶上的右手中指上,那枚兩克拉的鑽戒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戒指她還戴著!
莫鋒心中一陣小激動,她還戴著他的求婚鑽戒,那是不是意味著事情還有轉機?
莫鋒看到了沐曉羽的眼神,她很擔心紀雨澤,心中酸酸的,支離破碎的心一陣一陣的疼,紅腫的半邊臉早就感覺不到疼痛,那小小的疼哪裡比得上心中的痛。
「我想她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穩定,若是她有什麼合理的要求,請你們一定要答應她。」莫鋒決定離開,他知道現在他留在這裡也沒有任何作用,卻只會惹得沐曉羽更加反感他,既然她沒有事情,他還是離開比較好。
而且,她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走!」簡短而有力的話語顯現了黑道大哥的氣勢,莫鋒在最後深深看了沐曉羽背影之後,轉身離去,一群手下低著頭安靜的跟在他身後,與剛才他們出現的混亂場面天壤之別。
「堂主,夫人為什麼會對紀雨澤那麼好?」一個平時很得莫鋒賞識的手下壯著膽子問容顏緊繃的莫鋒,卻沒有得到答覆。
「告訴莫強,馬上安排他老婆到雅典來,用我的私人飛機將她接來,記住,把小少爺也接來。」莫鋒突然開口,冷靜的吩咐著。
莫強的老婆是沐曉羽在莫家比較依賴的人之一,她最喜歡的飯菜都是出自她之手。
還有沐子軒,都說母子連心,就算她將他忘得一乾二淨,他們的兒子她一定還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