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兩年、三年,時間被磨礪的只剩下了寂寞,如今,便是連寂寞也沒有了,唯有一腔煎熬在心中輾轉不休,幾欲成癡。
韓祈傲站在行人如織的街道旁,默默的注視著街道上那些形形色色的過路之人。多麼希望在那芸芸眾生中,會出現那個他熟悉的面孔。一晃三年而過,有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就在他不停的尋找中渡過。
早上的風,竟然是有些涼的,絲絲的都捲入了衣領之中。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呆呆的在這裡站了多久了。菱月走了三年,他就找了三年。千山萬水,卻從不放棄。三年,從原本心高氣傲的六皇子等成了現在的歷盡滄桑的靖安王爺,可是,心中的思念卻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那個位置也一直為她所保留著。
有時候連他都在懷疑,單單只是因為那支金釵,就真的可以斷定菱月還在人世麼?還只是左勤將軍為了讓他活下去,而編造的謊言呢?即便她真的活著,可茫茫人海,相見的幾率又有多大?
「主子。」小廣彎著腰站在他的身後道:「您已站了兩個時辰了,這裡風大,小心會著涼的。我們還是回客棧休息一下吧,明早還要接著趕路呢?」
「是啊王爺。」左勤將軍也幫著勸說,道:「如今已經是深秋了,您一直不停的趕路,還不注意身體,這萬一著了涼就不好了。」
「著涼?」韓祈傲輕笑一聲,悠悠的道:「心都是涼的,還怕這涼風不成?」
左勤便不再吱聲,跟一旁的緗兒對視一眼,三個人都知道,此時說太多也是沒用的,主子的心已經完全被菱月所佔據,這三年他總是義無反顧的尋找,任風吹日曬,雨雪風霜。誰都明白他的心,可是,他要找的人到底是否還活著呢?
緗兒輕輕的歎了口氣,從心裡不停的念叨:小姐呀小姐,你到底在哪裡呢?你知不知道王爺有多想念你?你快回來吧,小姐。我們大家都需要你,都很想你。
看著不停從自己的身邊經過的人,小廣趕緊的又道:「主子,要不,我們到前面去看看吧,看前面還挺熱鬧的。」小廣又道,察言觀色的希望能讓主子開懷一下,結果,卻總是徒勞。
韓祈傲微微的歎了口氣,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一行三人,便往前面走去。
前面,竟然有一家書畫店,上書「靜思軒」三個字。門口處是一個穿著紫色衣衫的妙齡少女,正在怒氣沖沖的站在那裡,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面前的一個男子大聲的喝訴道:「喂,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我家掌櫃的說這叫做抽像虎,抽像虎你懂不懂?你好歹說它像一隻貓也過的去呀。」
心裡突然有些什麼東西在那一刻慢慢的淡化開,彷彿是有一陣細風吹開了多日的烏雲,天地間霎時豁然開朗了起來。
小廣也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指著那副被稱作抽像虎的畫,語無倫次的喊道:「主子,您看、看,狗、虎。」
韓祈傲點點頭,他看見了,看見了,這裡除了馮菱月,誰還會畫這種像極了狗的抽像虎呀?馮菱月呀馮菱月,你讓我好找呀。
他幾步上前,竟然不顧男女有別,一把拉住了那紫杉少女的衣袖,急切的問道:「敢問姑娘,你家老闆是不是一個女子?」
那少女見一個男人上前拉了自己的袖子,有些不滿,道:「喂,你快點放手啊,真是的。我們家老闆是個女的,怎麼樣啊?」
韓祈傲一陣驚喜,又問:「請問,你們家老闆是不是姓馮?」
「姓馮?」那少女冷笑了一聲,道:「我看你是瘋子吧?這裡誰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靜思軒』老闆是姓沈的?」
「姓沈?」緗兒突然的喊道:「對啊,小姐她以前不是總說自己叫沈凝嗎?一定是小姐的,一定沒錯,是小姐。」
「太好了主子。」小廣也高興的,一邊又抓住那黃衫女子的衣袖,道:「姑娘,那你家掌櫃的呢?她在哪裡,我們要見她。」
那少女驚異這主僕三人驚喜的樣子,有些不耐煩的道:「今日陽光明媚,所以,我家掌櫃的帶著我家小少爺和小姐,去放風箏去了。」
「什麼?難道、難道她成親了?」韓祈傲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猶如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響。
「說的什麼費話?」那少女不滿的瞪一眼韓祈傲,道:「我家掌櫃的不結婚,會有孩子嗎?真是,行了,行了,不買畫的話就趕緊離開,別耽誤了我們做生意。」
「這位姐姐,我們想見一下你們掌櫃的,可以麼?」緗兒抑制住心裡萬分的激動和不安,柔聲細語的開口哀求。
那少女卻並不會因此而改變態度,道:「要見,那也得要我們家掌櫃的回來啊?難道還讓我替你們去尋找不可?哼。」
「那他們去哪裡放風箏了?」小廣急急的問。
那少女白了一眼小廣,道:「我怎麼知道,這地方大了,哪裡不一樣放風箏?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誰知道在哪裡放?問的沒完沒了了!」
最後再狠狠的瞪他們一眼,便氣沖沖的折身回到了店中。
韓祈傲的臉一下子便冷了下來,整個人更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喃喃的道:「她成了親,還有了孩子。是啊,三年了,是該有個家了。」
「主子,您莫灰心啊。」小廣趕忙的安慰他,道:「也許這個掌櫃的不是我們要找的王妃呢?這世上會畫這種畫的人,也不一定就只有王妃一個人啊。」
「是啊王爺。」左勤也開口勸道:「小廣說的對,也許她不是我們要找到王妃呢。況且,我相信王妃也不會這麼做的。」
韓祈傲搖了搖頭,道:「我倒寧願她說的人是菱月,找了這麼久了都不知道她的音訊,我有時候都懷疑,是否她還活著。如果此時能夠知道她生活的很幸福,那我也就安心了。」
「主子,你可千萬別這麼想啊?」小廣最是擔心韓祈傲這樣的樣子,抬頭看一眼前面不遠處的茶樓,道:「主子,前面有家茶樓,不妨,我們先去歇歇腳吧。」
韓祈傲輕輕的歎口氣,背影淒涼的朝茶樓走去。小廣看一眼緗兒和左勤,三人便也趕緊的跟了上去。
茶樓的客人並不多,三人選了一個臨街靠窗的位置坐下。滿滿的陽光照在身上,也勾起了韓祈傲內心的波瀾。
此刻他的內心是極為矛盾的,他一邊害怕那個人真的是菱月,因為怕她真的已經結婚生子。又希望那個人是菱月,因為希望她幸福。兩個矛盾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左右盤旋,弄的他有些焦急。
「娘,你快把風箏還給我吧,求你了,娘!」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傳來一個小男孩心急哀求的聲音。
「就是不給,有本事你來搶啊。」說話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穿著華貴的少婦。她的一隻手裡高高舉著一隻蝴蝶樣的風箏,正嬉笑著故意逗著身旁那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而她的另一隻手裡,還牽著一個大約3歲左右,蹣跚學步的小女孩。
「你再不給我,我就告訴我爹去。」那男孩一臉的不高興,竟然搬出他的父親來要挾。
而那少婦卻蠻不在乎,道:「那你就去告啊,我就不相信你那個只會作畫的爹,又能耐我何?哼,再說,是你先不給妹妹玩的,你爹要打也是打你。」
「你?你蠻不講理!」小男孩氣的臉色發紅,道:「你身為長輩,卻如此偏愛妹妹,欺負我。那風箏,明明就是我的。」
「什麼你的我的。」那少婦不理他那一套,道:「要真分這麼清楚,那這買風箏的錢還是我出的。還敢說我蠻不講理,哼,該打。」
「你打的著麼?」小男孩突然露出笑容,趁著女子不注意的空隙,竟然一把從她的手中將風箏奪了過來。高呼一聲,便往前跑去。
「你這個臭小子,敢陰我?有本事別跑。」少婦氣的大叫,拔腿便要去追。
「娘、娘。」被落在後面的小女孩突然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張著一雙手:「娘抱抱,娘抱抱,嗚嗚,娘抱抱。」
「哎呀好了好了。」年輕少婦趕緊回身抱起小女孩,極盡溫柔的哄著她:「雨兒不哭,雨兒乖。等一下娘去給你買個最好的風箏,好不好?」
韓祈傲看著那個年輕少婦子,她那麼柔情的抱起那個小女孩,她的身上散發著暖暖的母性光輝。也許,此時的菱月也是這樣的了吧?會有一個孩子,過著簡單卻幸福的生活。原本,他與菱月也應該會有這樣的生活,也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的。可惜,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再回首時,已全然不是當初的模樣。
痛苦的閉上眼睛,無奈又神傷。明明是一杯清香的碧螺春在手,卻喝出了滿嘴苦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