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裡,氣氛異常的沉重。
韓祈傲靜靜的坐在床前,看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她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彷彿已將全身的血液都流進。她的生命也如已快要燃盡的油燈,隨時會有熄滅的危險。
他無法不讓自己想起在山洞裡的情形,她面如死灰的昏迷著,頭髮凌亂,身上月白色的衣衫已經被血染的通紅。她的身邊散落著被掙斷的繩索,還要文月和司馬田那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
他不敢想像她遭受了怎樣的傷害,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在那冰冷的山洞裡到底遇到了什麼危險?是誰,這麼殘忍的傷害她?
「主子,您去歇歇吧,您已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了。」身旁小廣小聲的提醒他。
「我不累。」他緩緩的開口。他是不敢離去,他那麼擔心的看著她沉睡的臉,他好怕自己一走開,她就再也不會醒來。所以,他寧願在這裡守著,他希望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主子,您別這樣。」小廣看著心疼,勸慰道:「皇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倒是您,您不休息也不用膳,這可怎麼是好啊?」
「你不用管我了。」韓祈傲一眼不眨的盯著菱月的臉,道:「我說過,我不累,也不餓,我要等著菱月醒來。是我害的她,如果不是我趕她走,她也不會傷成這樣。菱月,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主子,您這是何苦?」小廣苦苦的勸著:「您這個樣子,若是也病了,那皇子妃醒過來也一定會心疼的,主子。你也要為自己想想不是麼?主子。」
「你不用說了。」韓祈傲頭也不回的道:「我要陪著菱月,要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輕輕的歎息聲,從小廣的嘴裡傳出來。他不再勸慰,這一天一夜他也不知勸了多少次,可是主子一心一意的要守著皇子妃,任誰也勸不動。
「不要、不要。」床榻上的人,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
「菱月。」韓祈傲一個激靈抓起菱月的手,焦急的道:「菱月,你怎麼了?是不是難受?菱月,你快醒醒啊,醒醒啊。」
「司馬田,你不要死。」菱月閉著眼睛,夢囈一般:「韓祈傲不要我了,孩子也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司馬田只有你可以帶我回家,我要回家。」
「菱月,我沒有不要你啊。菱月,我發過誓,這一生我都不會再離開你的。」聽到菱月這樣的話,韓祈傲覺得自己的心都碎。
「不,不是的。」菱月搖頭,眼淚從緊閉的的雙眼中一滴一滴的流出來:「他不要我了,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
「菱月,對不起。」他心疼的握緊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菱月,對不起。」千言萬語只有匯成這一句對不起,菱月,你能明白麼?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菱月哭著雙手不斷掙扎著哀求:「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菱月,菱月。」韓祈傲牢牢地固定住她不斷揮動的雙手,心痛的道:「你放心,是誰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你告訴我,我一定不會饒了他的,一定不會的。」
可是菱月,你先醒來好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我都不會在意,只要你醒過來好嗎?菱月!
天漸漸地亮了起來,折騰了一夜的菱月也慢慢的又恢復了沉靜。韓祈傲伸出手來,輕輕的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淚痕。輕聲道:「菱月,到底是誰把你害成了這樣?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可是,你要先醒過來呀菱月,醒過來好嗎?菱月。」
沉重的眼皮輕輕的動了一下,彷彿感知到了他的心聲。他立刻屏住了呼吸,似乎害怕自己稍微一動就會嚇到床上的人兒。
「菱月,醒醒。」他小聲的喚她,想要用一腔的柔情將朦朧中的人喚醒。
一雙美目終於不負期望的緩緩睜開,在無力的對上他充滿溫情的眼睛之後,竟是眨也不眨的仔細審視起他來。彷彿有一世那麼長,又彷彿有一世那麼短。
「韓祈傲?」菱月朱唇微微開啟,欣喜卻似乎又有些不相信的看著面前正柔和的看著自己的韓祈傲。是他麼?真的是他麼?經歷了生死離別,原來再遇見他,是這樣幸福的事情。
「皇子妃,你醒了?」小廣驚喜的喊著。
「韓祈傲,真的是你嗎?是不是我還在做夢?」菱月的眼中泛起淚水,她掙扎著起身,伸出手去摸他已明顯疲憊的臉。
看到韓祈傲只是望著菱月卻不說話,小廣趕緊的開口回道:「皇子妃,這是主子呀。主子在這裡守了你兩天了,皇子妃,你可醒了呀。」
「韓祈傲。」在確定自己面前坐的真的是韓祈傲之後,菱月竟然伸開雙臂緊緊地摟摟住了他,哭著道:「韓祈傲,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司馬田死了,緗兒死了,我們的孩子也死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韓祈傲靜靜的任由她死死地抱著自己放聲大哭,那分明已經舉起來想要環抱她的手,卻在半空中又輕輕的垂了下去。心裡明明已經因為她的醒來而激動不已,臉上的表情卻在一瞬間涼了下去,只是淡漠的道:「你要該怎麼辦,還需要本皇子明示麼?」
一句話,僵住了小廣臉上的笑。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看著韓祈傲,不知道他的葫蘆裡又開始賣什麼藥。
菱月也明顯的楞了一下,她緩緩的鬆開緊摟著韓祈傲脖頸的胳膊,看著他,疑惑的道:「你、你說什麼?對了,我怎麼會在這裡?是你救了我嗎?」
「是本皇子救了你沒錯。」韓祈傲從床邊站起身,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道:「不過,那也只是出於本皇子的善心。你我,畢竟是夫妻。」
「夫妻?」菱月皺了皺眉頭,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之前的事情,喃喃的道:「可是我記得,我好像已經被你韓祈傲給休了呀?」
「本皇子已經決定收回那封休書。」韓祈傲背過身去,冷冷的道:「你與本皇子之間畢竟是兩國聯姻,本皇子不能因為你而至兩國的交情與不顧。更何況,休了你讓你跟陸子去成雙成對,倒不如留下你,讓你守著本皇子老死府中。」
「韓祈傲,原來你還是不相信我?」菱月傷心的大喊,卻不料因喊的太過激而猛烈的咳嗽起來,「噗」的一聲竟噴出了一口鮮血。
「皇子妃、皇子妃。」小廣嚇的趕緊的跑過去扶住她,焦急的道:「主子,皇子妃吐血了。皇子妃,您撐著,奴才、奴才這就去請太醫。」
門,用力的推開又關上。屋裡,便只剩下了菱月和韓祈傲兩個人。
「韓祈傲。」菱月強撐著身體,看著他的背影,幽怨的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苦要救我。讓我跟著司馬田、跟著緗兒,還有我的孩子一起去了不是更好嗎?」
韓祈傲緊緊的攥緊了雙拳,強忍著要回過身去抱住她的衝動,緩緩的道:「本皇子不是說了麼?你我畢竟是夫妻,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
「這是你的真心的話嗎?」菱月含著眼淚,悲痛的追問:「你救我只是出於善心,只是因為我們曾經是夫妻麼?可是緗兒說,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你陪我去丹秋見我娘最後一面,你看我不高興的時候會陪我遊湖,知道我有危險,你會拼了命一樣的去救我。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嗎?可是,韓祈傲,為什麼?為什麼在我明明感到你愛我的時候,你突然又會對我那麼冷漠?這就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嗎?還是,你根本就只是在耍我?」
「這很重要麼?」聲音淡淡的,卻有一種拚命壓抑住的傷感。
「是的,這對於你來說也許不重要。」菱月淒淒的笑著:「或者說,你與我都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可是對也好,錯也好,我卻已經再也沒有了選擇的機會。」
「好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還是好好養病吧。」不忍心她再這麼的傷心下去,他開口勸慰。又道:「還有,緗兒沒有死,她被左勤將軍救下,現在正在府裡養傷。」
「什麼?緗兒沒有死?」菱月擦一把眼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的追問著:「你說的是真的嗎?緗兒真的沒有死,真的嗎?」
「是。」簡簡單單的吐出這一個字,他便匆匆的開門而去。不能多做停留是不是?怕自己忍不住的想要將她摟入懷裡,怕自己會恨不下心來對她冷漠。她的傷心,將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
深深的吸一口氣,將快要流出來的淚水都嚥回去。扭頭,淡淡的吩咐守在門前的侍女:「好好的照顧皇子妃,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她。」
柔和的陽光照在他有些倦怠的臉上,真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