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月不願意嫁給朝溪國的六皇子,這是所有人都知道,不過並沒有多少人去關心她,她一直這個宅子裡可有可無的人,除了這次被派上用場之外和被二姨娘跟馮巧月欺負的時候,其餘的時間裡沒有一個人會記著她。當然,除了自己的母親。
從菱月的房間裡出來之後,她就急匆匆的去找自己的丈夫,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雖然明知道也許毫無意義,但是拚一拚也總好過坐以待斃。
門裡,儘管隔著珠簾,卻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二姨娘正風情萬種的拿著一顆葡萄往馮之山的嘴裡塞去,嘴裡還吃吃發出悅耳的笑聲。
「老爺,我有事情想要跟您商量一下。」大夫人低著頭,哀哀的對著裡面的丈夫說道。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馮之山悠閒的吐出嘴裡的葡萄核後道。
「有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說啊。」二姨娘放下手中拿著的葡萄,有些不滿的白了一眼外面站著的女人。
馮之山站起身,掀開簾子走進有些緊張的大夫人,陰沉著臉,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老爺,菱月她不願意嫁,您就別為難她好不好?」大夫人沒有動,只是抬起頭可憐兮兮的哀求著。
「姐姐,你這話說得可太不識大體了。」二姨娘扭著腰肢跟出來,陰陽怪氣的道:「她說不嫁就不嫁呀,這聖旨都頒了,你想著讓我們馮家跟著你兩人陪葬啊?」
「彩艷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憐我就只有菱月這麼一個女兒了。再說,那個朝溪國路途遙遠,菱月她自小就體弱多病的我怕她吃不消啊?老爺,你求求皇上不行嗎?老爺。」她扭頭去求自己的丈夫,在這個時候,那個時代的女子也就只能拜託夫君了。
「我要是能求,不早就求了嗎?何苦還在這裡煩悶?」言語中透著無奈。
「老爺,我知道您不喜歡菱月,可是,她畢竟也是您的女兒啊?她自小就沒有享過什麼福,這一去朝溪必定又是一場劫難,老爺,您就可憐可憐她吧,老爺。」話說著,人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你別在這裡求了,你求我有什麼用?反正是嫁定了。」說著,人已決絕的離去。
「妹妹,您大發慈悲替我求求老爺好不好?」大夫人匍匐到二姨娘的腳下,手拉著的裙角哀求。
「我有什麼辦法?我不過是個妾室,雖然替老爺誕下子嗣了,可是一樣還是沒有地位說話的。老爺讓菱月嫁就讓她嫁好了,『女兒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再說了你能怪誰呢?怪也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語氣中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妹妹,我知道我自己命不好,可是菱月她是無辜的,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如果說她最大的錯,那就是投錯了胎,做了我的女兒,可是,妹妹,她身體裡畢竟也是淌著馮家的血呀,妹妹,我求求你了,你替我勸勸老爺,只要菱月沒事,我願意離開馮家,好不好?」
「哼,你以為你在這個馮家還能夠起什麼風浪嗎?姐姐,你老了,你也不能替老爺生兒子了,你在與不在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了,就算我不是正室,那又。怎麼樣呢?得老爺寵的人是我,哼。」
「妹妹,妹妹。」可呼喚的那個人早已掀簾進了內室,一眼都不曾看她。
大夫人重重的跌做在冰涼的地面上,自己忍氣吞聲活了那麼久了,不過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平平安安的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大女兒3歲時就病重去世,如今自己的二女兒也要被逼著遠嫁他方。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呀?苦到都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她抬頭看窗外射進來的陽光,臉頰上的淚被太陽光反照著如水晶一般的耀眼。她伸手胡亂的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人生已是如此千瘡百孔,再活下去,又還有什麼意義。
起身,蹣跚的走向自己的寢室,推門,年老的木門「唧唧」的發出刺耳的聲音。她面無表情的坐在床沿上,對著某一處地方發呆。
其實,大夫人是個很可憐的人,15歲嫁入馮家,娘家本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卻因為一場政治變動被牽連入獄。那時的馮之山已小有成就,為了不連累的到自己,他迫使妻子與娘家人斷絕了關係,好保自己平安。
女人永遠都是沒有主心骨的,她照著他的意思做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離開自己,她無能為力,心裡卻又有些釋然,她以為她一切都聽從自己的夫君,那麼他一定會好好的對待自己。卻不想,沒了娘家撐腰的婚後生活竟然是這麼的悲慘。
菱月才2歲大的時候,馮之山便又娶了二姨娘過來,二姨娘本是風塵女子,自然精悍情事,把個馮之山迷的神魂顛倒,對這個小妾專寵有加。而她一介大家閨秀,生性木吶,不解風情,自然備受冷落。不過,這一切倒是也並沒有讓她多麼難過,她把所有的愛都轉到自己的女兒身上,她一心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可以幸福。誰料天意弄人#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她輕輕的歎口氣,這也許就是命吧,她沒辦法逃脫的,她的女兒也沒辦法更改。
三尺白凌,高高懸與橫樑之上。
大夫人雙手顫抖的抓住白凌,緊緊的打了一個死結,就如同是面對自己的人生一樣,自己親手編織的生活便是為了自己親手了結自己。原來,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用處,不過就是用死來證明自己的抵抗,這多像一個笑話。
大夫人的淚滾滾而下,卻毅然將那白凌套住自己的脖子,眼一閉,腳蹬掉木凳。巨大的墜力讓那白凌越勒越緊,眼前已是金星亂冒,臉色青紫。
她的嘴角竟然浮起一絲淺淺的微笑,心道:我馮林氏胭脂這一生,終於可以自己做回主了。
眼,慢慢的閉上,再見了菱月,再見了老爺,再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門,砰的一聲被重重的推開。
進來的是一臉緊張的緗兒,還有緗兒身後瞪大了雙眼的菱月。
本來兩個人是準備過來看望大夫人的,因為剛剛菱月對大夫人的不敬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不是大夫人的女兒,但也明白大夫人是真心的疼愛自己的女兒的。她所作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個母親對於無法改變的命運一種妥協,她是沒有辦法才會逼女兒與她一樣接受命運。這並不是她的錯,不是嗎?
所以,她要求緗兒帶她跟大夫人道歉,儘管她還是一樣無法接受這樣的婚姻,但心裡已經開始明白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她想著自己會想辦法幫助大夫人的。
可是,門一推開,看到的卻是大夫人高高的懸在橫樑上,那一道白的刺眼的白凌深深的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嚇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大夫人,大夫人。」首先反應過來的是緗兒,她也不知道自己拿來的力氣,抱住大夫人將她從橫樑上放下來,讓她倒在床上。
「掐人中。」菱月也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在現代的時候學的醫學知識,對著大夫人的人中位置掐了下去。
「咳、咳、咳。」還好救的及時,昏迷中的大夫人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睜開眼睛看一眼緗兒和菱月,淚水便流了下來。
「大夫人,你這是做什麼呀?」緗兒大哭的抓住大夫人的手。
「娘,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可以自殺啊?」菱月抱著大夫人的頭,眼中的淚也奪眶而出,她此時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她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抱著她的。
「菱月,你不要救娘,娘不能連累你。」大夫人摸索的抓住菱月的手,虛弱的臉色像紙一樣的蒼白,脖子上被勒的一片於紅。
「娘,你說的什麼話?」淚一滴一滴的滴在大夫人的手上,面對這樣的母親,她心裡一陣爍疼。
「菱月,是娘不好,是娘沒有用才害了你,是娘的錯。」看到女兒流淚,大夫人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怪罪起自己來。
「娘,這怎麼能怪你,是他自己不行生不出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她越發的恨起外面那個被稱作自己的爹男人來。自己現代的父親也是一直希望有個兒子,難道女兒就不應該用來疼愛嗎?
「不,是娘的錯,娘現在連你都連累了,菱月,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娘不能看著你跳入虎口,你的姐姐如月就是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才鬱鬱而死的,娘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女兒了,娘不能再看著你出事啊。」
「娘,我逃走了,那你怎麼辦?娘,就算我逃走了,你又沒事?可是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我不過是一個魂魄,司馬田也說了,我來此是天意,我想老天不會只是讓我來送死,它一定有他的想法,娘,你放心,這個人我嫁,而且,我一定要嫁的風風光光。」
終於還是妥協了,不為了別人,只為了這個與自己母親一樣可憐的女人。她自己的母親去世了,所以她很清楚失去母親的苦楚,而這個別人的母親卻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女兒的自由,這樣的母愛,讓她的心一點一點的融化了。她想如果面前站著的是真正的馮菱月,她肯定也會這麼做吧?人總是會對很多人殘忍,卻獨獨不能對自己的母親下狠心,畢竟血脈相通。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外面騰騰的腳步聲,伴著焦急的詢問傳來,馮之山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看一眼床上躺著的大夫人和橫樑上懸著的白凌,便已明白是怎麼回事,歎道:「你?你這是何苦呀?何苦呀?只是要菱月去嫁個人,又不是讓她去送死,你何苦以死相逼呢?」
「呵。」身後的二姨娘卻笑起來:「老爺說的是呀,姐姐,你這是逼老爺呢?為了一個女兒,你還要治老爺一個不忠不義的欺君之罪嗎?」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你給我閉嘴!」菱月頭也不抬的怒道。
「你算什麼東西?我沒說話的份?那你有?」二姨娘瞪她一眼,強忍住要上去扇她一巴掌的衝動。
「月兒。」大夫人拉住準備要起身的菱月的手,搖搖頭,輕道:「算了。」
菱月給了大夫人一個極度甜美和自信的微笑,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心,然後緩緩的站起身,一雙明亮的眼睛笑咪咪的看著二姨娘。
「你剛剛說什麼?」她依舊笑著開口:「你說我是什麼東西?這個你不應該問我,你來問我爹呀?他是我爹,他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行了,你們兩個。」馮之山白了兩人一眼,趕緊的岔開話題,吩咐管家:「馮安,還不快去請大夫。」
「是。」馮安應著,匆匆離去。
二姨娘卻不準備就這麼輕易的放過菱月,剛剛的帳還沒有算完呢。她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伶牙俐齒呀?你還想造反不成?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丫頭,我讓你替我的女兒出那嫁是看的起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給的臉才真的叫做不要臉呢?」菱月瞪著她毫不客氣的回嘴:「你也不過就是偏房,是個二奶、第三者,你除了沒事找事之外還能有什麼本事?好好的家就是被你這個母夜叉弄的烏煙瘴氣的。你不看看自己的樣子,啊?大象腿,圓筒腰,那胸前的兩陀肉都快垂到腳底下去了,要身材沒身材,要模樣沒模樣,你還凶什麼凶呀你?我告訴你,本小姐我嫁給那個皇子怎麼樣?人家再醜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說不定還是將來的皇上,本小姐我馬上就是皇子妃、皇后。到時候你要是敢對我娘不敬,我一定就宰了你。」
「你∼∼∼∼∼∼」還是沒有佔到一點便宜,二姨娘氣得臉色都發青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怎麼樣?你還以為我是那個任你們母女欺負的馮菱月呀?告訴你,本小姐我現在知道了,『不在被欺負中爆發,就在被欺負中死亡。』我現在就掙脫開那個懦弱的馮菱月,另一個馮菱月重生了,哼!」得意的瞟她一眼,這個女人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你,看來你是準備好要嫁了?」馮之山暗自欣喜的開口詢問。
「是,我嫁。」菱月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上的是一臉堅定,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馮之山示意,心道:只要你同意嫁人,什麼都好辦?
菱月回身開一眼床上強忍著淚水的大夫人,道:「我要你好好的照顧我娘,如果我娘有一丁點的損傷,那麼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娘的。」回答的快速而肯定,卻沒有一點誠心。
「我不相信你。」菱月眼神凌厲的瞪著他,和他身後的二姨娘。
「那你要老爺怎麼樣?馮菱月,你別得寸進尺哦。」看到她凌厲的眼神瞟過自己的時候,二姨娘的心裡一陣緊張,她生怕馮菱月會拿她做要挾馮之山的條件。
「我要你給我立字距。」菱月不理二姨娘,只是看著馮之山道。
「你說什麼?」馮之山氣山羊鬍子微微顫動,罵道:「混帳,我是你爹,我說的話你都不信,還立字距!簡直是荒唐,荒唐。」
「是不是荒唐我無所謂,但是,這個字距一定要立,我跟我娘不過是兩條命,可是你呢?馮家大大小小的性命,可都握在你手裡了。」她不急不躁,臉上還帶著三分笑意的看著他。她知道他一定會妥協的,這個男人,把自己的命和權勢看的十分重要,他逼她嫁人不過就是為了討好皇上鞏固自己的地位,好讓別人都明白自己為了國家寧肯犧牲掉自己的女兒。
「你、你?我養了17年的女兒,竟然這樣對我?」他手指著她,生氣又似乎帶著一點傷心。
「你養我是你的義務,你脫逃不了。可是從你逼我替你二女兒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認你這個爹了,你與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所以同意嫁人,也不是為了你。所以這個字距,一定要立,立。」瞪圓雙眼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好,我給你立。」雖是氣的咬牙切齒,卻還是不得不同意,誰讓自己現在是有求與她呢。
「我說你來寫。」她倒背著手,看著馮之山拿起緗兒遞過來的紙和筆,娓娓說道:「我馮之山在此立誓,自我女兒馮菱月出嫁之日起,一定會好好善待妻室馮林氏胭脂,要好吃好喝好穿,不得讓她被人欺負,也不得讓她做重活,如果違反,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菱月,不要,他是你爹。」躺在床上的大夫人聽得這樣的誓言有些不忍。
「馮菱月,你也太不惡毒了吧你?怎麼可以讓自己的父親發這樣的毒誓?你不怕折壽呀你?」二姨娘也在一旁抗議。
「若他做的到,還怕應誓嗎?」菱月歪著腦袋,瞪著馮之山。
馮之山一眼不發,輕歎口氣,提筆在紙上寫上自己大名,寫好後有摁了手印教給她。她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錯誤之後便將它放入衣袖內,看著他道:「我也不想這樣對你,可是你傷害我娘跟我太深,雖然你從來沒有疼過馮菱月,但是她畢竟是你的女兒,我娘也是你的妻子。我想告訴你,作為男人,你應該懂得珍惜,等有一天你失去了之後才會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被傷害,便是一輩子的傷口,你失去了,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馮之山抬頭看自己的女兒,這個女兒什麼時候便的如此陌生,她的眼神,她的行為還有她的話都會讓自己有幾分的震撼,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她所提出的要求,他竟然沒有辦的抵禦的能力,甚至,他開始琢磨她說的話,他發現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慢慢的復甦,就像在一片原本已成為死水的湖中投了一枚小小的石子,即便漣漪已消失,可那石子卻沉到了心裡。
他重重的歎口氣,看一眼床上的大夫人,這個自己從來沒有好好善待過的妻子,道:「你說的我會記著,答應你的我也一定會做到,你放心就是了。明天你就好好的陪陪自己的母親,後天#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他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話語,又是重重的歎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二姨娘狠狠的瞪了兩個人一眼,也轉身跟了出去。
這一切便要結束了嗎?她以為還沒有開始的古代之旅,卻要因為她被逼著嫁人而從此沒有了歡聲笑語?唉∼∼真不甘心呀。也不知道司馬田怎麼樣了?想到咒語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