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入夜,無數只螢火蟲從榕樹下竄出,然後跟著回家的單車一路飛往稻田。
七禾回到家中看到桌上依然能放著一碗白菜蛋湯,只是椅子上的夕宸早已不在。他們已經幾天沒有見面了,其實七禾掙扎了一天便努力讓自己原諒夕宸,她總覺得她欠夕宸太多,她會原諒他偶爾的出軌、偶爾的犯錯,可是她發現自己辦不到,如今她也想等他一句愛的誓言、愛的承諾,讓彼此有個相互理解的台階,可夕宸卻一直「閉門不見」。
這段千瘡百孔的愛情該如何收場呢?她很是心痛。
七禾再一次沒有吃他做的夜宵,簡單洗漱後便睡下。
夕宸再一次失眠,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向七禾解釋這一切,能說他當時可能喝了迷藥,誤以為懷中的女子是七禾,以為還是跟上次旅店情況一樣,然後兩個上床嗎?
不能,傻瓜才信他的話,他跟珊玲上床已成了事實。
夕宸恨死自己了,為什麼貪圖一時快樂而鑄成大錯,但是他又想了下自己為什麼會誤以為她是七禾呢?
難道這一切……
漆黑的房間裡,他點燃一根蠟燭。
鏡子裡倒映的是搖曳的燭影,還有那一張虛妄彷徨的容顏,上面有道深深的疤痕,鐫刻可那些不顧一切的曾經,還有遙不可及的以後。
他從抽屜裡取出美工刀和藍墨水。
他把美工刀放在蠟燭上烤著。美工刀在火焰上來回晃動時發出細微的聲響就像死亡幽靈戴著金屬鎖鏈在彼岸花上舞蹈所發出的聲音。
來回翻轉幾次後,他便用刀在左手手腕上刻著,一絲劇痛後紅色的血絲突然在白色的嫩肉上冒出。
他忍痛繼續刻著。他刻得是一個數字。
少陽數。一個早已開始數字,一個沒有結局的數字,一個早已開始卻永遠等待著結局的數字。
——柒。
——希翼?奇跡?
字刻得不是很深,血並沒有溢出來。藉著搖晃的燭光,紅色的柒字熠熠閃著。夕宸彷彿明白,在那些從指縫中悄然流逝的流金歲月裡,恍然驚覺,原來最堅強的人是來自最傷心的人,這種感覺是何等的悲哀。
夕宸用紙擦乾血絲,等血痕凝固後他便把藍墨水輕輕地抹在上面。
一個人工雕刻的「柒」便誕生了。
像是刺青又不是刺青,它是有生命的,關於成長的殘酷和無知的自虐。
……
自從上次吉他彈唱後,學校內風傳吉他社新的指導老師長得很像葉峰,所以這次吉他社培訓未開始時,社團活動室內早已擠滿了學生,除了抱著吉他的社團成員還有許許多多「慕名而來」的觀看者。
葉峰倒也不在乎,反正他現在的名字叫李銀建,身份是一個音樂老師。好不容易當一回平常人,他便在台上侃侃而談,雖然是跟音樂不著邊,但似乎又說得那麼透徹,簡直就是閱盡人間冷暖。
「我告訴你們,這個世界原本是不公平的,好比人總會死,死了成了鬼,憑什麼他們那麼會投胎呢?」他頭頭是道地說,下面的學生也聽得哈哈大笑,於是他繼續說,「其實別以為學校很純潔,呆著就可以不出去,這是逃避現實。其實上大學就跟逛妓院一個道理,花錢進去享受一陣子,等沒錢了再被掃地出門,出來後才明白文憑只是身上僅有的遮羞布。」說到這葉峰彷彿回到了憤青時代,「李銀建」的身份讓他輕鬆道出他艱難的成長,而此時下面的學生都彈起吉他助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