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的時候時光總是流逝得非常快,至少,林峰與楊羽是這麼覺得的。
許久之前陳亞楠糾集一幫社會人士來找林峰的麻煩,結果全都被楊羽打趴,而事後陳玉去警局瞭解的情況,讓林峰知曉了緣由。
原來那個陳亞楠是一個不良學生,經常與那些混社會的人聚在一起,被林峰掃飛那一次讓他覺得臉面大損,所以叫了一幫人,連帶著拉上了同樣不忿的鄭曉峰。無聊之極的原因,一個為了臉皮,一個為了嫉妒,這兩樣中學生打架最常見到的原因讓林峰大喊晦氣。
幸虧那批人雖然吃虧,卻頗有所謂的江湖氣,並沒有爆出林峰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林峰依舊無比鬱悶,而當他站在第七學院的大門前時,心中卻是輕鬆了不少,不論是第七學院的氛圍,抑或是以往如大山般壓在心頭的心事,都讓林峰感到了輕鬆。
回想起與父親林振鋒之間關係的解決,林峰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不可思議。陳玉在一旁拍拍他的頭,一起往南校區走去,腦海中卻是不由的回憶起那一夜的故事。
大年三十的夜晚。
武館燈火通明,陳玉站在木地板鋪就的訓練場上,在她的面前,是林峰父子倆,面對面的站著,同樣的淡漠神情,同樣的不出一言,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其實還是很相像的。
林峰率先有了動作,深呼吸,然後呼出,肌肉不斷的蠕動,慢慢的糾結成塊。而林振鋒則是擺起一個起手勢,我意拳的起手勢,身體微側,左手在前,右手在後,雙腳扎馬。
「來吧,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武道。」
林振鋒的話剛落,林峰腳步一動,就如撲食的猛虎般攻向林振鋒,那兇猛之極的鞭腿在燈光下幻化出模糊的影子,讓陳玉也為之眼前一花,但是林振鋒卻不為所動,低喝一聲一腳踏前,左手挽了一個半圓,就輕鬆的卸去了林峰的鞭腿!
漂亮!陳玉與楊羽同時在心中喊道。
林峰面色一冷,右腿剛著地立刻借勢左腿鞭出,林振鋒卻是踏出的腿完後一縮,輕鬆的避過林峰的追擊,然後再次猛的踏出,左手成掌直往林峰門面而去!林峰已經沒能反擊,雙手交叉擋住林振鋒的一掌,啪啪啪的退後了幾步,雙方再次拉開距離。
第一回合的交手,林振鋒完勝。
眼見如常的散手之類的格鬥技已經無法對父親產生威脅,林峰卻沒有放棄,他知道在他面前,是一個十分強大的對手,他的強大,甚至讓楊羽也感到莫測。事實上,若不是林峰與林振鋒這場決鬥之間的特殊,楊羽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場決鬥的。
緩緩呼吸調整自己,林峰這次同樣擺出一個架勢,卻是來自於楊羽的格鬥技,那充滿爆發力,讓他肌肉不堪重負的格鬥技,林振鋒眉頭微微一皺,卻沒有出聲。
「煉獄空!!!」
暴喝一聲,林峰疾奔向前,在距離林振鋒三米時突然躍起,一如楊羽在與魔鬼決鬥時候的那前兆一樣,半空之中扭轉身軀,腿如斬輪就朝父親劈下!這一式完全與楊羽一樣,但卻不同於楊羽的狂暴,在林峰身上出現了一種不同的氣質!
若楊羽是狂霸之道!那麼林峰就是還未成熟的堂堂正正的王道!林振鋒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卻是沒有人看見,他的表情以不如之前那般輕鬆,這腿攻之後的殺招還未出現,他就已經感受到了!
我意拳最講究的便是意!我意!在林振鋒面前一切招式都無用,他便有如此的自信,雙腳一蹬,林振鋒龍嘯一聲,左手成掌,右手握拳!面對林峰高空劈下的斬腿,左手以不可想像的力道連擊數次,將腿攻完全化解,林峰最後一擊落地之後雙手畫圓,那詭異之極的吸力頓時產生,兩人居然同時擺出了正拳出手的架勢!
「來吧!煉獄空!」
「我意不破!」
蓄力完成的煉獄空與我意不破同時爆發,雙拳正面相擊!那爆發的氣流居然肉眼可見,陳玉差點被轟得倒地!砰的一聲巨響隨後響起,林振鋒巍然不動,林峰卻是後退不止,口中甚至已經出血……
『好恐怖的人,以剛破剛嗎……』
楊羽喃喃說道,林峰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澎湃的戰意。伸手抹去口角的血跡,林峰再次撲身而上,那傳承自楊羽的所有格鬥技一一打出,林振鋒一一化解,每一次都能先人一步。
最後雙手挽住林峰擊出的拳頭,肩膀一斜,林振鋒一個開山靠般的攻擊將林峰再次撞飛!
「意在發先!」
冷淡的口氣,林振鋒講解著自己的攻擊。
楊羽終於明白為何眼前這個男人可以連續四屆全國冠軍。意在發先,幾乎就是不敗的保證!而要破意在發先,就只有唯一的一個辦法!
林峰再次擺出架勢,楊羽想到的他同樣想到!而這個架勢,赫然就是在國光面前打出的那一拳的前綴!大海無量!林峰此刻簡直覺得自己充滿了瘋狂的戰意,渾身上下無處不充滿力量,剎那間,他為自己的這一拳找到了一個最適合的名字!
「來吧!王者無敵!」
虎吼巨喊,林峰一個蹬腿,踏地那一下爆發出無與倫比的氣爆,木地板應聲碎裂,兩人間距離瞬間縮至一臂距離!林振鋒眼中一亮!
「這就是讓國光歎服的拳法!你的武道之拳嗎!?很好!」
林振鋒這一次雙手齊出,林峰那威力絕倫一拳也順勢打出!陳玉只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幻想空間,眼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不真實,她甚至看到了空氣在兩人身周劇烈的旋轉!
林振鋒沒有抓住林峰的這一拳,穿過雙手擊出的拳頭落在他的胸膛,轟的一聲悶響,林振鋒的衣服從後面爆裂,陳玉看到了一絲血花濺出,而她甚至感受到這一拳還未結束!那緊接而來的第二波衝擊在林峰的拳頭微微回收的時候再次聚集!
但是,對於林振鋒來說,已經結束了!
雙手如蛟龍出海,林峰甚至還看不清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隨著林振鋒的一聲大喝,整個人彷彿被什麼龐然大物咬住一般,拳頭完全無法動彈!
「我意無雙!」
林峰整個人突然被甩上半空,劇烈的旋轉讓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體內的楊羽卻感受到了這股柔勁背後的威脅!剛與柔的結合,林振鋒在他兒子的面前完美的詮釋了一個曾經的傳說!
陳玉的回憶到了這裡就被打斷,林峰揮揮手已經上了圖書館,看著林峰的背影,陳玉只是笑了笑,為這個小師弟感到了安慰。
將背包摔倒地上,林峰一進入那圖書館頂層的小房子,就直接倒在了床上,滿腦子全都是與父親的回憶。楊羽自從那一戰之後就完全隱匿起來,林振鋒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大到這個嗜戰的狂人也無法再對林振鋒升起一絲戰意。
那是對傳說的臣服。
「我的前半生,完全沉浸在了武道之中。」
林峰的腦海中想起了那一夜之後與父親的交談,那我意無雙的隨後攻擊終究沒有打出,而完敗的林峰也提不起一絲再戰的想法,事實上,在決鬥的最後,那短暫的過程最後,林峰已經將那些仇恨,那些怒火完全拋棄,純粹只是以一個武者去向父親挑戰。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分明感受到了父親拳頭後的那抹悲傷。那是屬於一個迷惘的人的悲傷。
「你的母親去世,對於我來說,是一個終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罪,這罪將會一直讓我背負著,直至我死。」
父親的話讓林峰的心靈第一次產生動搖,事實上,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第一次如此的交流。
「我對我的武道產生了懷疑,我對我的人生產生了懷疑,我對所有的一切,都產生了懷疑。我因此而忽視了很多東西……」
林振鋒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垂暮的老人,而第一次聽到父親說出那段日子背後的緣由,林峰一直被層層保護住的心也開始有了撕裂般的痛。他發現,自己似乎從來不曾瞭解過父親,他們父子之間是如此的相似,都完全沉淪在自己的世界。
「你的哥哥,他很懂事,我們的家,之所以沒有散,也是因為你的哥哥,以及小玉。」
「老人們說,時間是無法洗刷一切痛苦的記憶的。我現在很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看著你在我的面前,我覺得,我……」
林振鋒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有了一些哽咽,這個男人一貫堅強的外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褪下,似乎是心事壓抑了太久,一開口便無法停住,林峰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原諒我……」
當父親跪倒在地,向林峰叩首的時候,林峰只知道自己的淚水止不住的流,自己的心是那麼的痛!多年的仇恨是為了什麼?原來自己從來不曾試圖去瞭解這個男人背後的一切!自己與以前的他一樣,都只是想到了自己!
躺在床上的林峰現在想起那晚的情景,依舊雙眼朦朧,但是,他第一次在想起父親的時候感到了開心,而不是恨。甚至,他感到了無比的幸運,若不是當初楊羽一再堅持讓他回去,若不是當初為了找尋自己的武道,或許他與父親之間將永遠有道隔閡存在。
終究到了最後,聯繫父子的,是那武道。
舉起自己的拳頭,得到父親親身傳授的我意拳的自己,就在學院裡爆發吧!
林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