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冰心舒月被緊緊圈在火澤宇的懷抱裡,無法動彈,淚流滿面。
而這時……亂箭更急了!月無痕手中的戰戟揮舞得再快,也抵擋不住見縫插針的箭!
看著地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他完全能明白冰心舒月與火澤宇這一刻的心情,護不過來的他、滿身是血的他乾脆丟開了戰戟撲了上去!
「該死……」他低喃,要死就死吧!
好吧,一切就讓他一次性還個夠吧,將舒月欠火澤宇的都還清吧!
沒了月無痕戰戟的阻攔,箭更加呼嘯而來!
「無痕!」冰心舒月沙啞沉痛的聲音,讓天地也微微震動!
而就在這時———
「盾,架起!」月無痕的三位親信終於率領著突破重圍的單翼軍趕了過來!
無數的盾在月無痕、火澤宇和冰心舒月的身前架起了一堵高高的盾牆。
箭被阻擋在盾牆之後,廝殺之聲也在盾牆之前徹底的響徹了雲霄!
而盾牆之內,冰心舒月臉色慘白地看著從火澤宇身上緩緩抬起頭來的月無痕,他的目光依舊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
火澤宇扶著冰心舒月緩緩站起來,他轉身看著眼前如泰山一樣挺立著的月無痕,發現他的面色也變得如頑石一樣冷硬,然後他低頭看著自己白色披風上鮮紅的血跡,那不是他的,而是剛剛連同將他和舒月一齊護在了身下的月無痕的!
他清晰的記得,那滾燙的鮮紅液體流到了他的身上,那如同火燒火燎般的感覺深深觸動了他的心!而今,月無痕卻依舊挺立如山,不愧為北暮國的戰神之王!
這一次,他對自己說,若眼前這個連中數箭的人能活下來,那麼,他將無條件的退出,他願意將冰心舒月交給他來守護!
冰心舒月也睜大了眼睛,不敢眨分毫,她要清晰的確認眼前高高站立著的是不是月無痕,他沒事!他真的沒事!她從未經歷過那樣的恐懼,那是比自己死亡更深的一種痛苦,她很害怕失去他!如果失去了他……眼淚從她睜大的眼睛裡滾滾而下,可她仍舊努力地睜著,不敢眨一下!
如果失去他,她還能依靠什麼來支撐自己活下去?!現代時,姐姐為救她和安辰影大哥葬身了火海,她活著是一種罪孽,也是安辰影大哥的負累,不得所愛,傷心絕望的她自殺穿越而來,好不容易苦苦追尋到她自己的真愛,若他死了,她要怎麼辦?!她不能失去他!原來不是愛得不夠深,是深到自己都沒有察覺從什麼時候起將他刻進了骨髓,他痛,她也痛,他死……她也活不安生!
「女人!你好大的膽子,在危難時刻,最先護著的竟不是你未來的夫君我!」月無痕故意勉強自己暴吼出聲,因為他看出她真的嚇傻了!其實,他完全能夠原諒冰心舒月之前的舉動,他的舒月太過善良。
冰心舒月真的很懷念他沒頭沒腦很不禮貌的這樣叫她女人呢,至少現在這樣表示他還活著!還好好的活著!
「女人!你嚇傻了嗎?沒有就快過來!」月無痕又勉強自己說出了一句話。
「女人!你凍僵了嗎?要是沒有就快點跟上來!」這是他在那次前往月落之殤的途中,騙她說有重要的軍事機密要單獨與她交談時,帶著她逛遍了整個大街小巷只為了給她買衣服、沐浴之後所說的話,只是那天他說那話的時候早已經自己率先折了回來牽著她的手,一起往前走!
雖然今天他說讓她快點過去時,沒有跑過來牽她,但她卻那麼開心且樂意地自動朝他跑去!眼淚啊,是因為他沒有受傷,是因為她沒有失去他,欣喜而流!
她朝他跑去,三步並作兩步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仰望著他,把他的俊毅模樣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眼睛裡!
看著她深情的眸光,月無痕強忍著疼痛,從懷裡摸索了一陣,他繃著一張臉,嚴肅而認真地舉起了帝王令!
帝王令的一面是浮雕的天籟城草圖,一面是月氏家族「月」的象徵,今天的帝王令更是不同,那上面染滿了他月無痕的鮮血!
他將帝王令慎重地伸出,一字一句,努力清晰地說道:「冰、心、舒、月、聽、令!「
她哭泣著依言單膝跪地,有模有樣的行了帝王禮,然後也慎重地伸出了手,顫抖地道:「是!冰心舒月接令!」
月無痕突然紅了雙眼,因為這塊帝王令,他與他未過門的王妃成了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可現在,他真的好想用帝王令將她直接娶回家!可是……還來得及嗎?他,已經感覺好累了,快站不住了……
「帝……帝王令在手,見令如見王;帝王令在手,士……士兵生死心中留;帝王令在手,一生……一生為其……令上姓名……所有……」他的話開始斷斷續續。
沉甸甸的帝王令就這樣伴隨著他斷斷續續的聲音落在了冰心舒月的手上,月無痕的鮮血也同時染紅了她的手心,微微還有著餘熱。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了帝王令上,令牌散發著誓言的芬芳!
她也堅定地回應著他,但只回應了最後一句話:「帝王令在手,一生……為其令上姓名所有!」
她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句回應裡表露無疑。月無痕微微一愣,隨後露出了笑容!他太高興了,以至於他輕輕地咳嗽了起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冰心舒月拉到了懷裡!
他從來沒有這麼力不從心過,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也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好怕自己一累睡過去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就再也無法抱她下一次了!
冰心舒月瞬間不安起來,月無痕這樣的依依不捨,深深的眷念,比火澤宇想要將她揉碎在胸口的那一次更疼更痛,也……更不安!
「舒月……記得要幫我數一下,看看夠不夠還火澤宇那……傢伙,你欠他九條命,上次……我,還了一條,還剩……八條,記著,只是八條,多了我不管!」熱熱的液體流過冰心舒月的胸口,再冰冷地鑽入了她的心臟,她突然感覺好冷!
無法去思考月無痕所說的話,也不敢去想那滾燙的液體究竟是什麼……
「無痕……」她的低喃伴隨著哭聲傳了過來。
「舒月……我的,舒月……」他好想叫她別哭啊,可是……好累,沒有力氣,他好想再像上次一樣,吻去她的淚痕啊,可是……他真的堅持不住了,最終癱倒在了她的身上!
「無痕!」冰心舒月直到這時才驚恐地看到,在他癱倒之後,他的背上插滿了箭,連她想要抱住他都不知道要將手放到哪裡去!
他要她數的是……是他背上的箭嗎?
數……數夠八支還給澤宇嗎?這……這又豈止八支而已!九支十支都不在話下了,紛繁的箭亂了人的眼,流出的血更是刺痛了人的眼!
於是,她撒謊了,哭著耍無賴了:「無痕,不夠啊……只有七支!無痕……還沒夠!你……你聽到沒有?只有七支,多了你不管,少了你不能不管啊!你……你要幫我把恩情全部還完啊……」
「無痕,你要活著!我說過為你而活著,現在……你也一定要為我活著!」
冰心舒月用盡所有的力氣強迫自己挺直而立,她將月無痕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血還在她的身上蔓延……
「無痕,十多年前我……我就說過,我們要做一背子不離不棄的朋友啊!不離不棄你懂不懂?你……你要是敢死試試看!你……你不能拋棄我啊,你五年前就說過要娶我為妻的啊……你要是敢反悔,下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無痕……你離我很近,我……我知道你聽得到,無痕……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你聽到沒有!我……不能沒有你……」
無痕。
無痕!
無痕……
(後記):
那一戰,最後北暮險勝。
據說,火之舞戰敗之後瘋了,自殺在了火炙國的桂花樹下,那裡正是她的兒子,火炙國皇子當年親手一邊痛哭一邊為她與先皇挖的墳塚。
那一戰,北暮國也損失慘重,也需要長久的休養生息方能恢復強盛。
據說,北暮國國主、也就是有戰神之稱的月無痕已昏迷了整整一月有餘,北暮國上下已不知找了多少位名醫,因傷得太重,始終無法令之醒來,且昏迷之中的他已越來越虛弱,情況很不樂觀。
據說,北暮軍師積勞成疾,擔憂過度,終於舊疾復發,也暈倒了!
據說,幸虧某為臉色蒼白得不像話的白相師棄暗投明,及時趕到北暮,用刀逼著北暮三大副將說出了火寒池的位置,然後親自給昏迷過去的冰心舒月沐浴更衣,吸納了天地的日月精華之氣,火寒池一冷一熱,徹底乾涸之後,軍師方才撿回了一條命,醒來!且無巧不成書,她竟懷孕了!
望著終日昏迷不醒、日益衰弱的北暮王,北暮軍師是夜夜以淚洗面,不言不語,但為了腹中胎兒卻又不得不堅強地苦撐著,活著!
而這一天,終於來了一個自告奮勇的姑娘,年約十六、七歲左右,雙眼靈動卻面黃肌瘦,自稱是北暮軍師、也就是未來准王妃的朋友,她厚著臉皮混進來之後,先是大吃大喝如餓了個七八天左右的可憐娃娃填飽了肚子,然後大搖大擺地去了王的寢宮,七上八下給月無痕身上扎滿了銀針,自稱之——— 針灸療法!
然後,她豪邁地丟出一句狠話來:「命能保住了,要想讓他醒來,精神上的刺激是最重要的!人,必須有活下去的意志才行!」
而一直陪同在北暮軍師身側的白面帥哥冷冷地發話了:
「月無痕,你說還九條命,只還了八條!再不醒來,就太不講信義了!」
「月無痕,你說要娶舒月,只說了空話!再不醒來,我直接將人帶走了!」
「月無痕……你若真不醒,舒月有身孕了,你就放心地去吧,反正我幫她沐浴看了她的身,你放心,我會負責的,我會善待她的,不會讓你的孩子出生後沒有爹的,我會取而代之的……」
(……)
然後,月無痕就真的大受刺激地睜開了眼睛!
他掙扎著要起來,卻又被冰心舒月按了回去!他啞著嗓子問她:「你真的懷了我的孩子?!還有……你敢跟他跑你試試!天涯海角我一定會追回你們母子!」
這話聽進了插銀針的冰空花束姑娘的耳裡,她擺了擺手,一副「你放心」的表情,大言不慚地說道:「這位帥哥已經死會了!本姑娘看上了!收了!這麼帥不收,留著禍害其他姑娘就不好了!我就勉為其難自己留下了!來來來,白臉帥哥,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已經病入膏肓了吧,別打擾人家夫妻恩愛了,去我房裡,快快更衣,我幫你全身上下好好醫治醫治!包你的皮膚從慘白恢復到自然的小麥色,健康起來!至於救命之恩嘛,不言謝不言謝!反正我也穿不回去了!又不會做飯,又沒銀兩,你就負責養我,外加以身相許吧!」
然後,她望向一旁已經笑起來的冰心舒月道:「大美女姐姐,古代流不流行男帥哥為報恩,以身相許的戲碼?!」
冰心舒月卻啼笑皆非地笑倒在月無痕的床沿邊。
「那好吧,看著美女姐姐今天這麼高興的份上,我就不打擾了,走,帥哥,咱們自己到我房裡研究下這問題去!」
說著就要推著已一臉鐵青的火澤宇朝外走去!
而正在這時,有兵來報,探兵不知月無痕已醒,只對著北暮軍師單膝跪地道:「稟告軍師,呼克部落竟趁我軍休養生息之際公然來襲,我等該如何應對?」
「呼克郡主水柔可還關在天牢裡?」
「回軍師,在呢。」
「那……帶著她,我和你們一起出去迎戰!」
「舒月,你不能出去!」
「女人!你敢出去試試看!」剛甦醒還很虛弱的月無痕竟與火澤宇說出了如出一轍的話。
「美女姐姐,你懷可愛的小寶寶啦,而且你的帥帥老公也才剛醒,你們聊,我幫你出去對付敵人去!」冰空花束又豪邁地說。
「你只懂醫病,哪懂退敵。」冰心舒月不放心了,可她現在有身孕真的不方便出去。
「沒關係,你教我啊,我是天才美少女,學什麼都神速的!」她眉頭也不皺一下地說。
「呃……現在我們有人質在手,你要好好利用,然後,你是大學生,應該學過孫子兵法那篇課文吧?現在是將所學的課文靈活運用到實際操作中去了,暫且相信你一回,你就當去做醫學實驗吧……澤宇,你陪花束姑娘去,這樣我放心些……」
「……」無奈之下火澤宇不情不願地陪著某女走了出去。他實在很懷疑,大大咧咧像個小魔女一樣的女子,真能像冰心舒月一樣成功退敵嗎?!
戰前,馬前,冰空花束伸出雙手:「哥哥抱一下,我不會騎馬!」
「……」某男沉默不語,又面色鐵青地朝她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