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焰和明珠兩個人神情嚴肅且篤定,他們鎮定自若的走到了玉門前,相互望了一眼,明珠先笑了:
「你也想到了?」
焰點了點頭:
「是,我也想到了。」
「為什麼會這樣?」明珠又問。
「也許正如先祖所說的,一切都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的。正因為你是方家的傳人,而我是守護神的後代,所以上天才會讓我們相遇,也才會讓我們做過那個遊戲。」焰回答明珠的時候,眼睛中閃動著一種炫目的光芒,飽含著深情,一看就是陷入到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原來,在明珠還年紀很小的時候,有一年假期跟著焰回西西里島玩兒,在那裡遇到了焰的一位師長,也是一位資深黑手黨成員。他也是西西里人,年輕的時候闖蕩過很多地方,聽說過很多關於西西里的傳說。有一次,他給明珠和焰講了一個關於海盜的故事。
據說,海盜們常年漂流在神秘的大海,總是會遇到一些很神奇的寶藏,而這些寶藏一定都是被深深的掩藏起來,掛著誰也解不開的鎖。而這種鎖,是無法用刀劍砍開的,想打開它,就只有一種方法,就是找到兩個真正心意相通的人,讓他們的血同時滴到鎖上,鎖自動就打開了。所以,這也是考驗兩個人是否是真的心意相通的一種最有效的方法。
後來,西西里的戀人們,就傳承了這種方式,在一把鎖上滴下兩個人的血,以證明他們從此心意相通。
那時,明珠和焰都還是孩子,他們被這個故事深深的吸引了,躍躍欲試著,一定要找到這樣一處神秘的寶藏,不是為了裡面的金銀財寶,而是為了去試驗一下,他們兩個是不是真的心意相通。
而剛才,當他們看到那扇玉門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就想到了少年時的那個願望。
「開始吧。」明珠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看著明珠那潔白如玉的纖細手腕,焰的心中一疼:
「明珠,你受苦了,忍著點兒疼。」
明珠笑了:
「放心吧,我沒事。」
明珠的匕首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她用匕首在手腕上輕輕一蹭,一道鮮紅的血痕就出現在了手腕上,緊跟著,一串血珠子就滴了出來。
明珠馬上把手腕對準了玉門的最中心處,讓自己的鮮血一滴滴的落在了玉門上。看到明珠已經動手了,焰也不再耽擱,也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他的血正好滴落在了明珠的血上。
人們都緊張的望著他們兩個。雖然他們沒有聽懂剛才明珠和焰的對話,但是也弄明白了,他們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打開玉門。沒有人敢阻攔他們,因為他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現在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打開這扇門不會需要太多的血!
山洞裡太靜了,彷彿都能聽到鮮血敲到玉門的聲音,忽然,就見明珠他們兩個人的血彙集到一起之後,彷彿化作了一道紅色的絲帶,而這道絲帶好像是有生命一樣,沿著玉門迅速的滑動,當它繞著玉門整整滑動了一圈之後,玉門轟然打開了!
焰朝著明珠忘情一笑:
「我們果然是心意相通。」
明珠一個箭步就要衝進玉門,可是她快李成器更快,她的身形才剛剛一動,李成器已經拽住了她,然後第一個衝進了玉門。看到他這樣的舉動,焰心中感動,他知道,這是因為玉門裡情況未明,所以李成器不想讓明珠冒險。
焰不禁在心底暗自歎息了一聲:
『這個中國男人對明珠也算是真心真意了,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什麼意外,能把明珠交給他,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這時,他們四個人都進入了玉門。玉門裡並不是像傳教士所形容的那樣,到處都充滿了神秘的白色霧氣。現在在他們眼前,一絲霧氣都沒有。看來,那些霧氣是跟著先祖出現的,只有當人進入到那種亦夢亦幻的情景中的時候,白霧才會出現。而他們現在是在真實的世界中,所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裡應該也是山洞的一部分,整體的形狀還真得像是一條龍,龍頭就在山洞的最深處,而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就是龍尾,整個洞室則是修長的龍身。
他們四個人放眼觀瞧,只見石洞的四壁上都雕刻著壁畫,只是壁畫上佈滿了灰塵和蛛網,所以一時看不清都刻了些什麼東西,是正前方的石壁上,則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龍頭。
這裡無疑就是龍脈了,可是進入到這裡之後,他們又該如何呢?幾個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有主意。明珠抖了抖手中的霓裳羽衣,可是羽衣卻始終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異動。
李成器沉聲說道:
「我想,這些壁畫中可能掩藏著一些秘密。」
這幾個人都是分外聰明之人,所以李成器話音未落,大家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就分頭衝向了四面的石壁,飛快的擦掉石壁上的灰塵,讓那些壁畫和石雕露出本來面目。
明珠一邊擦拭石壁,心中一面暗暗發急,因為這些壁畫太複雜了,看的她眼花繚亂,根本就看不清上面都是些什麼東西,更別說隱藏著的含義了。
「可是,破解詛咒的方法究竟寫在哪裡啊?」明珠情急之下,大喊了出來。
焰在她不遠處擦著石壁,沉聲說道:
「明珠,你這真是關心則亂了。你想想,先祖雕刻這些石雕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孫會受到詛咒,所以這些浮雕應該都是設置的機關和暗卡,目的就是為了保護龍脈的安全。並不是什麼暗語之類的東西。」
「這話有理,」李成器也走了過來,「所以,我覺得龍脈絕不會只是這麼簡單的一處所在,一定另有玄機,我們只要找到某個機關,就能夠打開另外隱藏著的洞室。而龍脈所有的秘密和能量,應該都在那個隱藏著的洞室之中。」
聽到李成器的分析,大家都心中歎服,同時迅速的依照他的話行動了起來。
奇門遁甲這些東西,焰和明珠並不擅長,所以就主動承擔起了清理四壁的工作,讓獵狐和李成器去研究石壁上那些複雜的花紋。
外面的喊殺聲更激烈了,已經亂作了一團,明珠心中牽掛著忘憂女和栗子,所以她總想努力的分辨出外面傳來的那些慘叫聲呼喊聲。可是聲音太噪雜了,她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忽然,焰緊緊的抓住了明珠的手,明珠正在為外面的情形而焦急,突然被焰抓住,她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你發現什麼了?」
明珠抬頭望焰,卻見焰正緊緊的盯著她,眼睛就好像是正午時分的大海,湛藍、深邃。
「焰,怎麼了?」
「明珠,你這樣不行,你才是方家的傳人,是這裡最重要的人。你得專心起來!我知道,你關心外面的那些人,我也關心,可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夠幫他們的,就是趕緊想辦法啟動龍脈的能量,消滅惡魔。」
明珠明白了焰的心意,她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是我走神了,我們現在開始吧。」
明珠收拾心神,開始集中精力觀看石壁上的雕刻。她看到獵狐和李成器在根據他們所掌握的各種密室的規律做嘗試,但一直沒有效果。她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扳扳這裡,按按那裡。
但是奇門遁甲本來就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需要多年精心的學習和研究才能掌握一些皮毛,像明珠這樣照貓畫虎,基本是沒什麼用處。
忽然,明珠被一副壁畫吸引了,這是一幅浮雕,如果是普通人可能都看不出畫上的人在做什麼。但是明珠卻看出來了,這是一套完整的製作首飾的場景。從最初的選擇珠寶,到打磨,淬火,鑲嵌,磨光,每一個環節都有記錄。
這樣一幅畫如果出現在方家的其他的地方,是很正常的,因為畢竟方家的先祖就是製作首飾的高手。可是這裡是大唐的龍脈,在這裡是不應該出現這種紀念方家日常生活的浮雕的。
「你們看到的壁畫,都是什麼內容?」明珠忽然問道。
其他幾個人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還是紛紛做出了回答:
「戰爭的場面。」
「耕種。」
「朝堂議事。」
大家都說出了自己看到的東西。明珠的腦筋轉的飛快:
「也就是說,這裡所有的壁畫,反映的都是安邦治國的情形?」
李成器想了一下:
「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還真是如此。不過想一想,龍脈所在,也的確應該是畫這些東西。」
明珠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的浮雕,一字字的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秘密,就應該在這幅畫中。」
另外三個人大驚,都聚到了她的身邊:
「你能肯定?」
「肯定,因為這幅畫不該出現在這裡,反常,就是為了能夠引起別人的關注。而除非是精通首飾製作的人,其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們是在幹什麼。」明珠用手指一一劃過那些浮雕。
大家沿著她手指的方向一一看去,的確,首飾製作和其他的工藝不同,就是一個人坐在桌子前面擺弄一些很細小的東西,而且因為都是用白色的石頭雕出來的,所以更看不出他們手中拿的究竟是什麼。
「這真的是製作首飾的過程?」李成器問。
「千真萬確。別說話,讓我好好看一看,好好想一想。」明珠的聲音很輕,她已經完全陷入到了觀察和思索之中。
『如果想做一個好的首飾設計師,最首要的就是要觀察,每一顆珠寶都是有它獨有的特點的。這個特點普通人看不出來,而首飾設計師必須要看出來。看不出它的特點,它就是一顆珠寶,一旦能看出、並且發掘出來,它就會變成珍寶,甚至是稀世之寶!』媽媽的話在她的耳邊迴盪著。
『找到珠寶的特點,』明珠喃喃低語著。可是這究竟是一顆什麼樣的珠寶呢?
『做首飾,也和搭建高樓一樣,地基最重要。而珠寶就是一件首飾的地基,沒有好的珠寶,就沒有好的首飾。所以,首飾就像是矗立於地表的高樓,一切美,都由它來展現出來。而這座高樓究竟最終會不會成功,則取決於設計師的技藝。』這也是媽媽當年說過的話。
「你是基礎,」明珠用手指撫摸著浮雕上的那一小塊珠寶,『所以,你是什麼並不重要,因為你是基礎,是被深埋在地下的。』明珠又撫摸到了第二幅畫,第二幅畫,那位工匠微微鎖著眉頭,用手指拈著珠寶,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他當然是在思索一個最完美的最能展示出這顆珠寶的美麗的方案。
「所以,答案就在你這裡!」明珠的手重重的落在了最後一幅浮雕上,這幅浮雕上已經出現了一件成品——是一枚造型非常獨特的耳環。耳環肯定是成對的,這裡只有一枚,那就說明,它一定另有深意。
『那麼,它的深意究竟是什麼呢?』不該出現的圖案,單獨的耳環。耳環。明珠苦苦的思索著,看到她這麼關注這幅浮雕,獵狐和李成器也就走了過來,認真檢查這裡,但是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難道是我們想錯了?』每個人都不禁開始這樣想了。
忽然,明珠腦中靈光一閃,她舉起手中的匕首,照著耳環中間就劃了一刀,因為她發現,這枚耳環看起來美輪美奐,可是如果把它一分為二的話,則就會變成一對非常別緻的,相同但又不一致的耳環。
所以,她想試一試,自己如果把它們拋開,會是什麼結果。按照常理來說,憑明珠的力氣和功力,是難以用一把匕首劃開如此堅硬的岩石的。可是明珠的刀尖只在石壁上輕輕一劃,石壁竟然就一點點的裂開了,越裂越大,一道石門赫然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明珠 ,終於知道了通往第二道密室的入口!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只聽背後一陣爆炸聲,緊跟著明珠就聽到了一串猶如夜梟般的笑聲。這笑聲太熟悉了,雖然明珠只在夢中聽到過一次,但就已經刻骨銘心:
『錢控天!』明珠刷的回過了頭,看來錢控天是用某種法術震塌了龍脈的入口闖了進來。
錢控天哈哈大笑著:
「我來的真是時候,你已經找到了真正的龍脈,這裡全部都是我的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明珠看到錢控天,想起了方家世代所受的折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揮著匕首就要衝上去。
可是獵狐的動作竟然比她還快了許多,他大吼了一聲:
「惡魔,今天我就跟你同歸於盡。」說著話,獵狐已經撲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不知是誰,用力推了明珠一把,說了句:
「這裡交給我們,你去裡面找解救方家的辦法。」
明珠一個趔趄就跌入到了那道門裡面,而其他三人則和錢控天纏鬥在了一起。
明珠定了定神,朝四外看了看,這裡和外面完全不同,沒有那麼多華麗的雕刻,完全就是一個陰暗的石洞,平時裂開的那道石牆,才有了一點光源。石洞裡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明珠的心裡充滿了驚恐和失望,如果他們判斷錯了,這裡並不是真正的龍脈,那他們就都完了,她不怕死,可是如果他們都死在這裡,那方家就再也沒有擺脫詛咒的希望了。
忽然,明珠看到一側的石壁上,似乎顏色和其它地方不太一樣,她湊過去一看,原來這裡的牆上竟然鑲嵌著一塊石碑。明珠心中一動,因為先祖告訴她,霓裳羽衣就是和一塊石碑一起出現的,難道,就是這塊石碑嗎?
明珠拿出霓裳羽衣放在了石碑上。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在她馬上就要徹底絕望的時候,忽然,霓裳羽衣煥發出了炫目的光華,此刻,它不再是一件衣服了,而是化作了萬道霞光。霞光在洞石中盤旋著,好像聚集了巨大的力量,在渴望釋放一樣。
明珠知道,自己做對了,但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駕馭這股力量。她真怕由於自己的耽擱,這股力量會就這樣白白的消耗在這間昏暗的洞石裡,而發揮不出任何作用。
就在這時,明珠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出現了,她認真一看,竟然是方家的先祖,明珠驚呼了出來:
「是您,難道,我又進入了夢境?」
「不,現在不是夢,」先祖沉著的回答,「明珠,你做的很好,你找到了真正的龍脈,也啟動了龍脈的力量,我依靠這能量,獲得了真身,就可以真實的幫助你們了。」
「這麼說,您復活了?」明珠驚喜萬分。
「人死怎麼還會復活呢?」先祖回答,「我只是有很短的時間有了真身而已,而且,過了這段時間,我就連那一縷孤魂都保持不住了。」
「啊?那怎麼辦?」明珠急了。
先祖倒是很豁達:
「人死如燈滅,孤魂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而我逆天存留下來,本來就是為了讓方家度過這場劫難,現在劫難已了,我也就沒有其它的牽掛了。」
「那龍脈呢?」
「龍脈是有氣數的,該做的我都做了,經過這一戰,龍脈再也沒有人覬覦,就可以好好的保存下去了,直到被新的龍脈所取代。」
「哦,是這樣。」
「好了明珠,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先祖說。
「你送我回哪兒?」明珠不解。
「送你回家,回到你父母的身邊,你不屬於這裡,必須得走。」
明珠大驚:
「我現在走了,外面那些人怎麼辦?」
「你放心吧,我去幫助他們,龍脈的能量已經被啟動,錢控天死定了。」
「先除掉惡魔,我再走,不行嗎?」明珠問。
「不行,我需要龍脈的力量送你走,如果時間遲了,我怕這力量就無法送走你了。」先祖越說越快,看來是真著急了。
「那焰呢?」
「沒時間了,明珠,聽話,一切都自有天意!」
這是明珠在大唐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她只記得先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推動洞室裡的霞光,霞光把明珠團團包圍了起來,明珠一下子就好像陷入到了一個異常柔軟異常虛無的空間之中,整個人都變得軟軟的,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而且,她所有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回頭朝著石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獵狐、李成器、焰的身影,但是又好像什麼都沒看清楚。然後明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見到的是方芊華和鍾大師的臉:
「爸,媽,」明珠驚呼了一聲就坐了起來,「我回來了?這裡是青城山?」
「是,你總算是回來了,這裡是青城山。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方芊華喜極而泣,哭了起來。
「方家的詛咒解除了嗎?」明珠問。
鍾大師點了點頭:
「我用功法測算,應該是解除了。」
明珠認真看了看方芊華,果然,此時的方芊華雖然臉上掛滿了淚水,可是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豐腴紅潤,眼睛也是從未有過的清澈,看來,真的是不同了。
「焰呢?他在哪兒?」明珠又問。
方芊華和鍾大師相互望了望,鍾大師遲疑著說道:
「他,暫時還沒有出現。」
「什麼?怎麼會還沒有出現!」明珠急了。
「明珠,你也別太擔心,我想,焰不會有事的,也許你們只是歸程差了幾天而已,再等幾天,他也就回來了。」鍾大師勸慰道。
明珠無力的靠到了床頭上,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先祖說,如果自己回來晚了,霓裳羽衣的力量很可能就不足以送自己回來,那焰是不是就回不來了呢?他永遠的留在了大唐?
明珠覺得自己心裡空空的,她一遍遍的在心中對自己說:
『不會的,焰會回來的,先祖說了,我們不能留在大唐,我們必須要回來,否則就會影響到歷史的進程。』
這句話,已經成為了支撐著她的最後信念。
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焰一直都沒有出現,明珠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大唐。
『錢控天被除掉了嗎?大唐的危機解除了嗎?獵狐大哥,忘憂女姐姐,栗子,他們都還安全嗎?李成器到底有沒有帶著霓裳羽衣回到長安?』這些念頭最後總會落在一件事上,『焰,你究竟在什麼地方?你到底怎麼樣了?』
每次想到最後,明珠總會失聲痛哭出來,她太牽掛那些人們了,她真想再回一次大唐,再去看一看。
「先祖,你就這樣送我回來,你這不是救了我,這種日子太折磨了。」明珠一邊哭一邊對著冥冥之中訴說著,她真希望有哪位神靈可以看到她的痛苦,聽到她的祈禱,來幫幫她。
大唐,長安。
李隆基看到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李成器,大吃了一驚:
「大哥,你回來了!」
李成器的容顏有些憔悴,但是眼睛依舊是那麼深邃有神,他點了點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回來了。龍脈的事情已經完全解決了。」說著話,他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了李隆基,「這是霓裳羽衣,你一定要把它收好,大唐的龍脈江山,都和它息息相關。」
「放心吧,大哥。」李隆基接過了盒子,說道,「大哥,當初你把太子位讓我給我,是為了能夠放心的去找龍脈,現在一切都解決了,這個太子還是由你來當吧。」
李成器搖了搖頭:
「不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大哥……」
「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爭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隆基也看出來李成器有些心不在焉,於是問道:
「大哥,是不是還有什麼危機?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李成器搖了搖頭:
「沒有,與大唐的江山社稷無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這次回長安,一是帶回霓裳羽衣,再有就是安排幾件事情,然後我還要出趟遠門。」
「出遠門,去哪裡?」
「雲遊天下。」
「啊?」李隆基一下子沒明白,「大哥是說,你要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受皇位的約束?那也好,你只管去雲遊,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隨時派人通知我就行了。」
李成器看到實在是沒辦法搪塞李隆基了,只好說道:
「三弟,本來我是不想把我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的,既然你實在放心不下我,那我就不瞞你了,坦白的說,我是要去找明珠。」
「明珠?她在哪兒?」
「她已經回到她的家鄉了,離開了大唐。」李成器淡淡的回答。
「什麼?」李隆基驚呼了出來,他根本就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她走了?這不可能?」
「她的確是走了,真的。我親眼看見的。」李成器的聲音很平淡,一看就是經歷了無比傷痛之後的平靜。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李隆基又問。
「她不會回來了。」
「可是她上次就回來了!」
「那是因為她要送還霓裳羽衣,這次她什麼也沒有帶走,所以她也就不用回來了。」李成器回答。
「不行,她必須回來!」李隆基大吼了出來,明珠再也不會出現這個事實,深深的刺激了他,他無法接受,也拒絕接受。
李成器忽然笑了:
「我們和她等於是生活在兩個世界之中,你的心願和說的話,她都無法聽到了。」
李隆基只覺得自己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了起來,一層又一層,讓他無力掙脫。
『自己現在雖然已經擁有了整座江山,可是卻無法得到一個女人。』李隆基的心中充滿了絕望,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明珠的份量超過了整座江山!
「大哥,你能夠找到她對不對,我也要去,我也要找到她,我不能沒有她。」李隆基喃喃的說道。
李成器悠然一笑:
「你真的這樣想嗎?如果你去了,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要帶著明珠一起回來!」李隆基斬釘截鐵的回答。
「可這是不可能的,我可以放棄這個去找明珠的機會,讓你去找她,但是,我卻一點兒也沒有辦法,幫你帶她回來,我自己都做不到,所以我才說,我要永遠的離開。」
「那我就和她一起生活在她的世界裡。」李隆基說。
李成器又笑了:
「你不做皇帝了,不要江山了?」
面對著李成器那瞭然的笑容,李隆基真想大聲說:
『我不要了,我只要明珠!』
可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這句話,比山還重,他根本就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成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三弟,我知道,你對明珠也是真心的,但是,你心中最愛的,還是江山。而我心中最愛的是明珠,我為了她,可以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心甘情願的去那個陌生的世界生活。」
李隆基頹然倒在了椅子上,李成器說對了,他的確是放不下現有的一切,可是他又想得到明珠,他究竟該怎麼辦!
「三弟,好好做皇帝吧,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沒有了錢控天的支持,太平公主和武家的那些勢力,也就不可怕了,你把他們都料理了,我相信,我們大唐在你的帶領下,會進入一個真正的盛世的。」
李成器說完轉身就要走,李隆基叫住了他:
「大哥,你就這麼走了?」
「我還有幾件事要做,做完後,我就直接走了,不再和你道別了,免得徒增傷感。」
李成器飄然而去,當他走遠了之後,李隆基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就掀翻了桌子,然後把整間書房都砸的粉碎。到最後,書房中唯一完整的,就是明珠當初做的那根菊花簪!
李隆基緊緊握著菊花簪,簪子把他的手掌都刺痛了,過了很久很久,兩滴大大的淚珠,從李隆基的眼角流了出來:
『明珠,我終於還是失去你了……』
李成器來到了皇陵,拜祭中宗。擺好了貢品,面對著陵寢,輕聲說道:
「皇伯父,我來看望你了,這一次,我是替你的乾女兒明珠來看望你的。明珠已經回到她的家鄉了,以後不能再來這裡看望您了,不過你放心,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您的,在她的世界裡,她也會想著經常看望您的。」
離開了皇陵,李成器就只有最後一件事要做了,他要見一個人。正如來皇陵拜祭一樣,這個人也不是明珠讓他去見的,但是他卻想去見他一面,因為他對那個人始終都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情,那個人,就是王維。
面對著王維,李成器由衷的感到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知道,王維也在深愛著明珠,可是他卻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明珠了,而自己還有機會到明珠的身邊去。
「王爺,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王維看李成器沉默的太久了,不禁問道。
李成器又思忖了片刻才說道:
「本來,我只是想簡單的跟你說幾句話的,可是看到你之後,我卻改變主意了,因為你也是一個極具智慧的人,所以我想,你是可以理解,所有發生的一切的。」
李成器開始原原本本的講述了起來,從大唐建國,講到方家的慘痛經歷,從明珠第一次歸來,講到他們在龍脈的奇遇和冒險。
當李成器把這一切都講完了之後,王維已經徹底呆住了,過了好久,他才說出話來:
「原來,是這樣。」
「對,」李成器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對明珠的感情,所以覺得有必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
「現在,明珠已經走了?」王維呆呆的問道。
「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李成器回答。
王維木然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李成器看著這位恃才傲世的才子,感覺他的靈魂都已經不復存在了。突然,李成器覺得有些後悔:
「我好像不應該告訴你這些。」李成器說。
王維搖了搖頭:
「不,你應該告訴我,這樣,我至少就知道了,明珠究竟去了哪裡,知道了,我該如何找到她。」
「你想幹什麼?」李成器驚問了出來。
王維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其實也不會去做什麼的,這就好比,一個人心裡裝著一個夢,他就總是希望能夠距離夢更近一些。」王維站了起來,「王爺,無論如何,我都感激你,告訴了我這些。」說著話,他對李成器深深地施了一個禮。
的確,從那時起,王維就過起了一種半官半隱的生活,一直獨居了三十年,再也沒有娶妻納妾。他精研佛學,還研究了很多古人根本搞不懂的東西,沒人知道他究竟在研究什麼,其實他只是想找到一條通往未來的路,好去尋找明珠。但他最終還是失敗了。在無數次嘗試和無數次失敗中,他寫下了大量超凡脫俗的詩篇。
有無數的後人研究過王維的詩和畫,人們無法理解,這位從十幾歲就驚才絕艷的才子,為什麼詩畫中總是蘊藏著那麼讓人禁不住心酸落淚的悲涼,其實,只是因為,他的心裡有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女人。
李成器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又反回了龍脈,經過那一場惡戰,龍脈的外面已經盡毀了。李成器就順勢讓龍脈掩埋在了黃沙之中,他相信方家先祖的話——龍脈也有氣數,一切就順其天意吧。
李成器走在龍脈的遺址上,心中想著上一次來到這裡時發生的事情。
他騙過了所有的人,其實,先祖單獨留下的,並沒有跟他說關於李氏皇朝的事情,說的是關於他和焰的。
「王爺,有一件事,我必須單獨告訴你。焰,注定了要死在龍脈。」先祖說道。
「啊,為什麼?」李成器驚呼了出來。
「命。沒有人能夠違背。」先祖回答。
「可是,他不應該死,我們既然知道了就可以保護他,或者,我來替他……」李成器心中慌亂,他對焰的感情,是真摯的,他不希望焰有事。
先祖沉重的搖了搖頭:
「沒有用的,這是天意,他是守護神,守護神是需要付出生命的,沒有人可以替他死。」
「那,我能做些什麼?」李成器心中一片茫然。
「我專門留下你,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明珠是一定要離開大唐的,這也是天意,如果你心甘情願的願意追隨明珠而去的話,我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讓你的靈魂,進入到焰的體內,替他回去……」先祖還沒有說完,李成器就大喝了出來:
「這絕不行,我雖然愛明珠,可是絕不能幹這樣的事!」
先祖搖了搖頭:
「你誤會了。焰是一定會死的,你的選擇只是,繼續留在大唐做王爺,還是去明珠的世界,以焰的身份陪著他。你的決定,和焰的生死沒有任何關係。你明白了嗎?」
李成器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保護焰的,也許他根本就死不了。」
李成器是這樣說的, 也是這樣做的,他一直都在刻意的保護著焰,事實上,焰也一直都活下來了,可是當一切都平靜了之後,焰忽然倒下了,正如先祖所說的那樣——守護神付出了他的生命。在焰生命的最後,他朝著李成器微微一笑: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想辦法,找到明珠,替我們兩個人照顧好他……」
李成器盤膝坐在了黃沙之上:
『焰,我來了,我信守諾言,替我們兩個照顧好明珠。』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是先祖告訴他的,今夜,神秘的力量,將把李成器和焰合二為一,送他回到明珠的身邊。
明珠正坐在青城山上發呆,忽然,就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來,是焰!
明珠驚叫了出來,她飛身而起,朝著『焰』奔跑而去。直到此刻,李成器仍舊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告訴明珠,她走之後,發生在自己和焰之間的故事。
大唐,若干年後。楊玉環的家人宴請李隆基的親信太監,詢問皇帝最愛什麼,女兒要如何才能引起皇帝的關注,太監在得到了重金的賄賂之後,說了一句話:
『我跟在陛下身邊多年,只知道,陛下最珍愛的,是霓裳羽衣。』
「霓裳羽衣是什麼?」
太監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陛下就總是會一遍遍的寫這四個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