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女和獵狐相互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都複雜而深沉,因為此時他們心中都在想著同一個念頭——李隆基最懼怕的事情終於出現了。
在這一時刻,獵狐不禁也對李隆基的睿智和高瞻遠矚心生敬佩。他不僅預計到了最壞的局面,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取義成仁的準備,就憑這一點,這個男人就值得尊重和幫助。
忘憂女看獵狐久久的都不說話,就問道:
「獵狐,現在我們怎麼辦?」
獵狐聲音低沉:
「履行你對李隆基許下的諾言,殺死他。」
忘憂女好像突然哆嗦了一下,聲音中有些不忍:
「真的要殺死他嗎?我們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幫他了嗎?」
獵狐搖了搖頭:
「沒有了,如果我們能夠抵禦得了惡魔的手段,方家也就不會這麼慘,我們也就不用不遠萬里的來長安,我們不是惡魔的對手。所以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殺死李隆基,不讓他犯下更大的錯誤,保住他一世英名。」
忘憂女雖然心中不忍,可是也知道獵狐說的都是正確的,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我這就去。」說著話,她轉身就要走。
可是她剛剛才一轉身,獵狐卻攔住了她:
「別,我去吧。」
「可是,是我答應的李隆基啊……」忘憂女話音未落,就被獵狐打斷了。
「這件事,你是替我們守護神答應下來的,所以我們誰去執行都是一樣的。而親手去殺死一個好人、一個朋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所以,還是由我去吧,身為守護神的首領,在最艱難的時候出手,是我的本分。」
獵狐所說的這些道理,忘憂女何嘗不懂,但是她還想爭辯,因為她現在想的和獵狐是一樣的,這種明知道要留下終生痛苦的事情,還是由自己去做比較好。
可是獵狐卻不容她再開口了,直接說道:
「好了,別爭了,當把李隆基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們也就該回西域去做我們自己的事情了。」
「我們自己的事?」
「是啊,李家兄弟罹難,我們在長安就再也找不到可以幫助我們的人了,而且,恐怕在整個李氏皇族之中都找不到可以幫助我們的人了,那索性我們就去找到惡魔,和他硬拚一場吧。能和他同歸於盡當然最好,即使不能,我們死在戰場,也算是報答了方家,總好過這麼窩裡窩囊的活著!」
忘憂女的眼中淚光閃動,但是她的臉上卻帶著欣慰的笑容:
「說的好,我也是這麼想的,行,你快去快回,等你回來了,我們就回西域,直接闖到惡魔那裡,大打一場。」
可惜現在屋內,只有忘憂女和獵狐兩個人,否則,這一幕被任何人看到,可能都會覺得心神激盪、血脈賁張。
獵狐趁著夜色,悄悄的進入了臨淄王府。現在他對於臨淄王府已經分外熟悉了,所以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李成器暫時居住的地方。他靠近窗前,透過薄薄的窗紙向裡張望,只見一個人影正背對著窗戶,站在窗前。不難看出,這個背影正是李隆基。
獵狐看了看屋裡沒有旁人,就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房子。李隆基聽到門響,刷的一下回過頭來,獵狐本來害怕自己這麼突然出現,會嚇到李隆基。可是,當他和李隆基面對面的時候,李隆基到很平靜,反倒是他自己差點兒被驚的呼喊了出來——眼前的李隆基竟然已經不似人形了!
只見李隆基面色蠟黃,上面罩著一層厚厚的黑氣,眼窩身陷,眼珠渾濁毫無身材,嘴唇乾裂著,雙腮已經整個塌了下去。現在的李隆基,和幾天前那個風姿俊朗的臨淄王,已經是判若兩人了。
乍然間看到李隆基的樣子,獵狐甚至都本能的摸了一下袖中的彎刀,因為恍然間,他竟然有些說不清,李隆基究竟是人還是鬼!
李隆基好像看透了獵狐的心思,竟然笑了一笑,而他這一笑,反倒更顯得模樣瘆人了,只聽李隆基輕輕的說道:
「獵狐兄,你來了?是來送我上路的嗎?」
獵狐仍舊有些愣怔,如果說,剛才他是被李隆基的樣子給嚇住了,那麼此時,他就又被李隆基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因為據剛才那個守護神送回的消息,李隆基已經神智不清了,可是看起來,李隆基現在雖然樣子可怕,可是神智還是很清楚的啊?
彷彿看出了獵狐的疑問,李隆基又笑了一笑:
「別擔心,我現在腦子很清楚。」可能是看到聽自己這樣一說,獵狐的精神顯得有些鬆弛了,李隆基又趕緊說道,「不過,獵狐兄,你還是得趁著今夜殺死我,我的腦子現在是清楚一會兒,糊塗一大陣子,剛才,我已經下達了錯誤的命令,雖然我清醒後,及時的把命令都追回來了,但是我想,隨著邪術的一步步入侵,以後我清醒的時候一定會越來越少了。所以,你該下手了,千萬別因為一時心軟,而鑄成大錯。」
李隆基說著話,又轉頭望向了床上,獵狐也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李成器正雙目緊閉著躺在床上。可是能因為直接昏迷了,沒有像李隆基這樣經受這麼大的精神折磨的原因,李成器看上去,到還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只聽李隆基幽幽的說道:
「我剛才已經跟大哥告別過了。還請獵狐兄一會兒送我上路之後,也送大哥上路,我想大哥的心思和我是一樣的,都是寧死也不肯成為別人手中的傀儡。我們兄弟能結伴黃泉路,也是一件幸事。就有勞獵狐兄了,動手吧。」
李隆基說完,就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挺直了上身,閉起了雙眼,然後高高的昂起了頭。而就在李隆基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他突然發現,自己心中現在最思念的,竟然是方明珠。想到明珠,李隆基的嘴角上不禁浮現出了一絲笑影,他在心中暗暗的說道:
「明珠,我來找你了,希望這一次沒有太遲。一想到,我馬上就要和你去同一個世界了,我竟然覺得死也挺好的。謝謝你,明珠。讓我在臨死前,終於懂得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獵狐望著李隆基,心潮起伏,雖然心中不願意,可是他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手掌運力,現在只要他一抬手,李隆基兄弟就當場斃命了。
獵狐走了,忘憂女站在房中,心神不寧。這些年,她也見過不少大陣仗了,可是卻從來沒有像今夜這樣,讓她如此心煩意亂過。現在她只盼著獵狐能快點兒辦完了事,快點兒回來,然後他們馬上就回西域去,找到惡魔,大打一場,把心中壓抑的所有憤怒和恨,都痛痛快快的宣洩出來。
忘憂女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就覺得眼前驀然一亮,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光亮,不刺眼,但卻異常灼人,讓人覺得光亮不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而是從內心深處冒出來的似的。忘憂女身經百戰,臨危不亂,在本能的閉上眼睛的同時,雙掌也已經飛起——不管對方究竟是什麼,反正這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東西,索性先斃在掌下再說。
可是忘憂女的功力才一發出去,她馬上就覺得不對勁兒,因為她的雙手就好像打在了一個巨大的棉花堆上一樣,無限的力道就莫名的被對方吸走了,消失了,而與此同時,剛才那股強光也消失不見了,它消失的那麼突然,就和它乍然出現一樣突兀。
忘憂女反應急速,一感到力量被吸走,眼睛還沒有睜開,就已經開始急速後退,想要先避開來人的攻擊範圍,可是屋子實在是太小了,她一退就退到了後面牆壁上,而忘憂女已經在考慮奪窗而出的可能性了。
因為在不明敵人狀態的前提下,就死拼硬打,決不是守護神的風格,可就在忘憂女想走的時候,突然,她聽到了一個很陌生可是卻很悅耳的聲音:
「忘憂女姐姐。」
忘憂女一愣,聽聲音是個年輕女孩子,可是這個聲音卻是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究竟是誰呢?
忘憂女回過頭,只見屋子的正中央,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個子很高,身材玲瓏有致,一頭漆黑的長髮高高攏起,在腦後梳起了一個長辮,寬展白皙的額頭,兩道秀眉,眉峰高挑,透著說不盡的英氣。挺直的鼻樑,蘭花瓣似的雙腮,玫瑰色的雙唇。這個女孩子無疑是美麗的,不管是身材還是容貌,都出類拔萃,而她最吸引人的地方,還不在於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氣度,她的身上彷彿凝聚著一種能震懾人魂魄的力量。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就不禁會被她深深的吸引,忘憂女覺得自己已經被她吸引住了,女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那些見到她的男人呢?
忘憂女發誓,自己這輩子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因為這樣一個女孩子,是絕對會讓人過目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