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自己昏迷著就行了,等你到了大唐,把那個惡魔剷除掉,從根上解除了咒語,我不就好了嗎?好了,你就別跟我爭了,就這麼說定了,就讓你爸爸跟你一起回大唐。」方芊華不容置疑的說道。
明珠還想爭辯,鍾大師卻打斷了她:
「明珠,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爭了,你媽媽說的有道理,這一次,你的確是比她更需要我,而且,我跟你回大唐,也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而你媽媽這裡,你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好她的。反過來,如果你堅持不讓我跟你一起去,你媽媽在這裡就算不受咒語的侵害,她整天為你擔心,也會擔心出病來的,好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明珠看著爸爸媽媽那堅決的態度,知道自己肯定是說服不了他們了,想了一想,她又說道:
「好吧,爸媽,我聽你們的,就讓爸跟我一起回去,不過,我還是不想再等了,多等一天,大唐就多一天危險。要不,你們看這樣行嗎?我先回去,反正我回去之後也先不做別的事呢,只是找到獵狐大哥他們,讓他們帶我去見李成器,用霓裳羽衣救他,然後我在大唐等著你,你來了之後,我們再商量去除掉惡魔的事情。」
看鍾大師還在猶豫,明珠又趕緊說道:
「爸,你就放心吧,我如果只是歸還霓裳羽衣,而不做其他的任何事情的話,是絕不會有危險的,就像是去朋友家住幾天一樣。」
雖然鍾大師和方芊華都很不認同,明珠把返回大唐比作去朋友家住幾天這種說法,但是一時也沒辦法反駁她的話,過了一會兒,方芊華才說道:
「明珠,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我也知道你著急,要不這樣吧,焰不是說這兩天就要來看你了嗎,你先等一等焰,跟他告了別,說一聲,焰那麼牽掛你,如果你都不跟他打個招呼,就又跑回大唐了,那就太傷焰的心了。」
方芊華的這個理由說服了明珠,她想了想,也的確是應該跟焰說一聲,焰的脾氣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都不跟他說一聲,就又突然從世界上消失了,他真的會生氣的。於是明珠點了點頭:
「好吧,我就等著焰來了,跟他把這件事說清了再走。」
方芊華和鍾大師的心裡剛剛一鬆,就見明珠已經跳了起來,朝外走去。
「你去哪兒?」方芊華不解的問道。
「我去給焰打電話啊,問問他,如果他沒什麼重要的事的話,就讓他快一點兒來找我。」
看著明珠的背影,方芊華和鍾大師不禁相對歎息,他們太瞭解女兒對焰的影響力了,如果明珠真的打了這個電話,要焰馬上來見她,那麼焰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立刻來到明珠的身邊的。看來,方芊華想用焰拖住明珠幾天的打算又落空了。
看著方芊華那愁眉不展的樣子,鍾大師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
「芊華,你也別想太多了,明珠長大了,懂得負責任,這是好事,就讓她去吧,我現在就去做最後的工作,爭取能和明珠一起返回大唐,就算是真的不行,我也盡可能的把時間提前,不讓她一個人在大唐呆的時間太久了。」
事到如今,方芊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無力的點了點頭,目送著鍾大師出去之後,才虛弱的倒在了床上。
有人說,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心痛的時刻,就是送自己的丈夫上戰場,或者是送自己的孩子送戰場,而她現在,是要送自己的丈夫和女兒一起上戰場。而且,這個戰場還不在現代,而是遠在大唐!方芊華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好像漂浮在高高的天空上一樣,找不到落點,也找不到方向,就這麼忽忽悠悠的,讓她一刻都不得安寧。方芊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兩串冰冷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滲了出來,她在心底抽泣著:
「方家的厄運啊,什麼時候才能走到盡頭。」
正如方芊華和鍾大師所預料的那樣,焰接到了明珠的電話之後,果然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青城山,這時的焰,和上一次來青城山的時候,判若兩人。上一次來的時候,焰滿心中都是對明珠的思念和憂慮,人已經被心中的恐懼和牽掛折磨的形同鬼魅了。而這一次,他卻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因為在他看來,方家的問題已經徹底解決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在方家人的身上了,明珠也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了。一切都那麼美好,他的口袋裡裝著一枚他專門為明珠打造的鑽戒,今天,他就要把鑽戒戴到明珠的手上,請求她做自己的新娘,然後一生一世都不再和她分開。
這一路上,焰已經把鑽戒掏出來看了很多次了,一次次想像著明珠接受它的情景,青城山已經越來越近了,焰的心裡卻越來越慌張,因為距離明珠越近,他反倒越不知道,該如何向明珠表白了。
焰遠遠的就看到了來接機的明珠,他急匆匆的穿過人流,一路朝著明珠飛奔而來。焰長得高大、帥氣,一身名貴合體的西裝,尤其是他那雙寒沁人心的眼睛,還臉上那總是略帶玩世不恭的神情,實在是太吸引女人了。所以從他在飛機上的時候,就吸引無數的目光,現在,更是有數不清的美女紛紛側目,滿懷著愛慕和期待的,眺望著這位超級帥哥。只可惜,焰對那些深情款款的目光都視而不見,在他眼裡,擋在身前的那些女人,都是礙事的雜草,而那些女人們溫柔的眼神和笑容更是如同空氣一樣,他全都看不到,他的眼裡只有明珠。
焰來到了明珠的面前,兩個人非常自然的擁抱在一起。從孩提時代就結為好友,所以對於他們來說,見面時這一個輕輕的擁抱,已經成為了最普通不過的動作。明珠仍舊像往常一樣,和焰擁抱之後,就很自然的放開了手,然後一隻手攬住了焰的腰,而焰也自然而然的攬住了明珠的肩膀,兩個人相依相偎的朝著機場外走去。
只不過這一次,焰的心中是有著些許失望的,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當然能分辨出這種朋友、兄妹似的擁抱,和情人間的擁抱的區別。他真心的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明珠不再只是把自己當成最好的朋友、知己、玩伴、兄長,而是把自己當成情人和丈夫。
兩個人上了車之後,焰就發現,明珠的狀態有些不對,因為她沒有像往常那樣,一看到焰就拉著他,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的說話,而總是望著車窗外出神。焰癡癡的看著明珠的側影。他由衷的感覺到,明珠這次從大唐回來之後,明顯的長大了,成熟了,眉宇間增添了一種只有經過了風波之後,才能擁有的深刻和沉靜。焰覺得,這樣的明珠更讓人著迷了,過去的她,天真活潑,快樂的像個精靈,而現在的她,則像是一位仙子,焰只是一個凡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凡間的男人可以抵禦得了仙子的魔力的。
雖然心中非常欣賞和愛慕明珠此時的神態,但是焰還是容不得她總是這麼忽略自己。焰突然伸出手指,托住了明珠的下頜,輕輕的把她的臉轉向了自己,不讓她在去衝著車窗外出神。明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望著焰,不解的問道:
「焰,怎麼了?」
焰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
「明珠,在剛才三十分鐘裡,你一共才只看了我兩次,說了三句話。」
明珠失笑了出來:
「那又怎麼了?」
焰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望著明珠鄭重的問道:
「明珠,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告訴我。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只是想我了,讓我早點兒來,可是我現在覺得,你騙了我,一定是出了什麼很嚴重的問題。」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明珠停了一下,「等到了家我再慢慢的告訴你。」
雖然明珠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可以焰的心裡卻越來越沒底了,他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住一個男人的自信和風度,不應該像個小女生那樣總是喋喋不休的去問戀人的感情狀況,可是他現在卻根本做不到,因為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非常恐怖的想法,焰突然握住了明珠的手,攥得緊緊的,好像下一刻明珠就會突然消失似的:
「明珠,是不是那邊的人也來青城山找你了?」焰緊張的望著明珠,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在緊張的發抖。
明珠卻聽得莫名其妙:
「那邊?你說的哪邊啊?你說誰來青城山找我了?」
焰緊緊的注視著明珠,非常小心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就是大唐那邊的人,他們是不是來青城山找你了。」上天作證,焰現在的心緊張的都快跳出來了,在這個時候,王維、李隆基、李成器,那一個個俊雅出塵、超凡脫俗的身影,在他的腦海中交替閃過,他一想到,這些男人跨越千年追隨明珠而來,他就覺得好像把他扔到了北極一樣,整個身體都快被凍僵了。
可是明珠的表現,卻和焰這時的心情大相逕庭,她先是沒聽懂焰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明白焰的意思,而等她明白了之後,就愣住了,愣了一會兒,明珠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大笑,她笑的太厲害了,眼淚都出來了,最後乾脆就倒在了焰的懷裡大笑了起來。
焰被她的笑聲弄得又尷尬又窘迫,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是有些幼稚,可是也不至於讓明珠笑成這樣啊。焰有些氣惱的箍住了明珠的肩膀,故意做出很嚴厲的聲音來威脅道:
「你先別笑了,不許笑。」
可是明珠卻根本停不下來,她把臉埋在焰的懷裡,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
「哎呀,不行,笑死我了,我受不了了,焰,你知道嗎,你說的話真是太好笑了,笑死我了,你難道以為大唐和現代,就像四川和雲南一樣嗎,他們開個車想來直接就來了,想走直接就走了?天啊,焰,你的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你趕緊去拍電影吧,票房一定超高。」
聽了明珠的話,焰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想法的確是幼稚的好笑,是啊,那些人是生活在一千年前啊,從時間上算,他們死都已經死了一千年了,自己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呢?不過說真的,那幾個男人留給焰的印象太深了,他們讓焰的全身都充滿了危機感。焰毫不懷疑的相信,他們是沒有辦法來現代,如果有辦法的話,他們一定會來這裡找明珠的。因為明珠是那樣的完美,完全可以讓男人為她付出一切。
想到這裡,焰忽然心中一陣感動,他抱緊了明珠,在她耳邊喃喃的說道:
「明珠,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夠有機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此時明珠也終於笑夠了,她抬起了頭,斜靠在焰的胸前,柔聲說道:
「我也很幸運啊,從小到大,有你,有媽媽,有爸爸,還有養父,都那麼寵我,對我那麼好,對了,焰,你還不知道吧,其實鍾叔叔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焰點了點頭:
「沒有人告訴過我,不過我已經想到了,在你回到大唐的那段日子裡,鍾大師非常非常的牽掛你,當時我就想,他一定和你有著極深極深的關係。」
明珠又說道:
「爸爸和媽媽的故事真的非常非常感人,等今天晚上的時候,我講給你聽。原來,爸爸為了媽媽整個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了出來,」明珠忽然有些感慨,「我真想像不了,一個男人會愛一個女人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像爸爸這樣付出。」
焰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擁著明珠,心中暗自說道:
『我能夠想像,因為我對你的愛,就可以讓我為你付出一切。』
焰從剛才明珠的話裡聽出,雖然明珠非常依賴他,對他也有著極深的感情,但是永遠都是把他和自己的父母擺在一起的,也就是說,明珠現在對他還只是親情,他下一個任務,就是一點點引導著明珠,讓她把這份親情變成愛情。
焰輕輕撫摸著明珠的肩膀,在心中暗自說道:
「明珠,我想要擁有你的愛情,我的要求是不是太奢侈了。」
焰本來打算到了青城山,就馬上向方芊華夫婦提出要迎娶明珠的,可是他又覺得應該先跟明珠好好談一談。所以他問候了方芊華夫婦之後,就和明珠一起來到了一處幽靜美麗的山坡,撿了一塊石頭坐下,明珠望著遠處山谷中,那變幻多姿的雲霧,良久之後,忽然說道:
「焰,我這次著急叫你來,其實是想向你告別的。」
「告別?為什麼?」焰驚然大喊了出來,因為情急之下,他理解錯了明珠的意思,把告別當成了分手。
明珠繼續說道:
「你別急,我只是想出趟門而已,也許,很快就會回來的。」
焰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下來,隨即他就毫不猶豫的說道:
「你要到哪裡,我陪你去。」
明珠緩緩的搖了搖頭:
「那個地方你去不了。」
「你到底要去哪裡?」
「我要再去一次大唐……」
「什麼!」明珠話還沒有說完,焰就喊了出來,「你還要去大唐,為什麼,究竟出什麼事了?」
明珠握住了焰的手,低聲說道:
「焰,你先別急,聽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你聽。」
明珠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而焰則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癡癡的望著明珠,幾乎是在哀求似的:
「明珠,告訴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是在故意逗我著急對不對?」
望著焰那雙像大海一樣深遠、湛藍的眼睛,明珠真不忍心否定他的話,可是沒辦法,不管真話多麼殘酷,她還是得把真話說出來。明珠艱難的搖了搖頭:
「焰,對不起,我沒有開玩笑,我必須得回一趟大唐,因為大唐需要我,他們需要霓裳羽衣……」
明珠的話還沒有說完,焰突然就爆發了出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衝著明珠大吼了出來:
「他們需要你!李隆基、李成器需要你,他們的的國家需要你!那我呢?在你的心裡,難道就只有他們,從來就沒有我嗎?我在你心裡,難道就什麼都不算嗎?我愛了你這麼多年,從我十六歲時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我已經愛了你這麼多年了!你說想像不了,你爸爸有多麼的愛你媽媽,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對你的愛遠遠超過了,你爸爸對你媽媽的愛,我隨時都可以為你付出一切,隨時都可以為你去死!可是你卻一點兒都不想我有多麼需要你,你只想著他們需要你,為了他們,你就這麼毫不猶豫的要離開我,要再次去冒險!為什麼,你才認識了他們那麼短的時間,對他們的感情就超過了,我們這麼多年積累起的感情,為什麼?」
焰咆哮著,好像他心中這些年裡所有壓抑住的情感都變成了怒火,要在這一刻全部都宣洩而出。
明珠被嚇呆了。她被焰的樣子嚇住了,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從來都沒見焰這麼失控過,在明珠的意識裡,焰即使是在最危險的處境中,在最憤怒的時候,都永遠是優雅而從容鎮定的。緊跟著,明珠就被焰的話嚇到了——焰竟然說他一直在愛著自己!這個消息也太驚人了,明珠這麼多年來雖然和焰親密無間,焰已經成為了她的生命的一部分,可是她卻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和焰之間究竟是不是愛情。看著像一頭憤怒的雄獅般的焰,明珠不禁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
而就是她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好像是一大桶冰水一樣,從焰的頭頂筆直的就澆了下來,焰一下子就猛醒了過來,看著明珠眼中那惶恐又難以置信的神情,焰一時間自責的都恨不得殺死自己。他上前一步,想要把明珠拉近懷裡,可是他的手剛一碰到明珠,明珠就又向後退了一下,就要把自己的手拿走。
焰真的被明珠的樣子嚇住了,他死死的抓住了明珠的手,再也不肯放開,也不容明珠掙脫,口中一連聲的說道:
「明珠,對不起,你別怕,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別怕,真的別怕,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衝著你發脾氣……」
明珠看著焰,淚珠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辟里啪啦的掉了下來,她抽噎著:
「你怎麼能那麼說我?你怎麼能對我那麼不公平,你明知道我為什麼要回到大唐去!你以為我想去嗎?我一旦帶走了霓裳羽衣,媽媽很有可能就又會陷入到昏迷中,而我如果回去後,打不敗那個惡魔,或者被惡魔殺死,就再也沒有辦法解開咒語了,方家就還要繼續生活在咒語的噩夢中!我回去,只是為了那個國家,為了方家的責任!你怎麼可以這麼指責我!我原以為你是最懂我的人,一定可以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可是沒想到,我真沒想到……」
明珠越說越委屈,索性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焰就更加愧疚了,他上前一步把明珠抱在了懷裡,攬著她重新又坐了下來,緊緊的抱著她,撫慰著:
「乖,別哭了,都是我的錯,真的,都是我的錯,我其實就是因為……」
焰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接下來想說,自己其實就是因為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那麼口不擇言的,可是這句話,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設想了很多回,要怎麼樣向明珠表白,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對明珠說出了自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