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還以為自己會像是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被帶到一間黑洞洞的屋子裡,執行死刑。可是沒想到,兩個太監拖著明珠,七拐八拐的,竟然來到了一處假山的背後。當明珠看到這座假山的時候,竟然暫時忘記了自己死到臨頭的厄運,而苦笑著在心裡暗自沉吟:
『古代還真是地廣人稀,一個妃子住的院子裡,都還要另辟出花園、小溪、假山,這樣真不錯,閒來無事的時候可以怡情養性,真要到了需要的時候,還可以殺人害命,就像現在,在這樣一個角落裡,隨隨便便的就把我殺了,再挖個坑埋了,絕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撥開假山背後那些自由生長著的雜草和灌木,走到假山的跟前,才能看到在假山上安著一道小小的鐵門,一個太監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鐵門,把明珠推了進去,鐵門後面是一個小小的山洞,只能容下一個人轉身,現在三個人都擠了進去,山洞中就連抬手的空間都沒有了。
明珠挺了挺身子,發現她只要稍微一昂頭,就能碰到洞頂,現在她真的要相信,這個山洞專門就是用來殺人的了。
兩個太監誰也不看明珠,都把眼睛盯在洞壁的石頭上,其中一個乾巴巴的說道:
「丫頭,你不要記恨我們兄弟,我們也是沒辦法,給人當差,聽人使喚,要怪,你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得罪了這些大人物。聽話,丫頭,乖乖的喝了這杯酒,黃泉路上無老少,早死早托生,下輩子生在個好人家,你要是下輩子有本事也當個皇妃、娘娘什麼的,我們就聽你的指派了。」
太監說著話就端起了毒酒,明珠看著那個小小的酒壺,用力的向後靠了靠,想離那個酒壺遠一些,同時,她盡可能的擠出了些笑容,雖然她也知道,現在笑已經沒什麼用了,因為山洞裡非常黑,什麼都看不見:
「二位大哥,您們放心,我不記恨你們,您看這樣行嗎,你們把毒酒給我留下,我一會兒自己慢慢喝,你們放心,你們把門鎖上,我跑不出去的。」明珠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太監冷笑了一聲:
「丫頭,別做夢了,看來你還真是不瞭解我們上官娘娘,我們現在要是敢不親手餵了你毒酒,親眼看著你死了,那等不到今天天黑,我們哥倆也就被人灌了毒酒了。」
明珠趕緊抓住了這個機會:
「既然她這麼心狠手辣,你們為什麼還要聽她的?跟著她做事,即使這次你們能夠僥倖不死,那下一次沒準兒還是會死啊!」
太監忽然咯咯笑了出來:
「怎麼?丫頭,你是在勸說我們背叛娘娘嗎?最好我們逃跑的時候再把你也一起帶走?丫頭,你就死了心吧,我們不會跑的,因為如果我們好好當差,還有活著的可能,可是如果我們敢跑,那我們就死定了。丫頭,認命吧,說什麼都沒用了,你今天死定了。」
太監說完,在不容明珠說話,兩個人非常默契的,一個伸手摁住了明珠的胳膊,而另一個則伸出一隻手,捏住了明珠的下巴,然後一用力,明珠的嘴就控制不住的張開了,而他的另一隻手則舉起了酒壺,對著明珠的嘴,把酒壺裡的酒緩緩的倒了進去……
明珠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滲出一串冰冷的淚珠,她真沒想到,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卻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死在了這個地方:
「媽媽,對不起。焰,你能聽到我在喊你嗎?」
焰驚叫了一聲,就跳了起來,一直坐在他對面,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的鍾大師,被他嚇了一跳,原來剛才焰又在鍾大師的協助下,進入了夢鄉,所以,當焰一驚醒,鍾大師就心急如焚的問道:
「怎麼了?明珠又出什麼事了?」
此時的焰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鎮定自若,俊朗的五官已經扭曲到變形了,臉也變成了青色。他的眼珠好像是固定住了,一動不動的望著鍾大師,顫抖的幾乎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才斷斷續續的說道:
「大師,明珠正在被灌下毒酒,快去救她!」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成器已經和太平公主闖入到了韋後的宮中。李成器和太平兩個人,都是在皇族的殺戮爭奪中長大的,所以,當他們一走進宮門,就已經清清楚楚的覺察到了今天空氣中的異樣。
往日裡後宮中那些穿梭走動的宮娥、綵女此時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一行行衣甲鮮明手持兵刃的侍衛。而那些經常被人前簇後擁著走在各條路徑上的皇妃們也不見了蹤影。
『宮變!』這個詞幾乎在同一時間闖入了太平和李成器的腦海。
李成器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可事實上,當他看到宮中是這樣一幅景象的時候,心中立時就像被熱油燙過一樣,局勢比他所想像的要危機了許多,他現在更加擔心明珠了,所以禁不住甩開大步就朝前走去。可是他剛走了一步,忽然感到太平在他身後牽住了他的衣袖。
李成器回頭一望,發現太平公主正專注的望著他,神情有些古怪:
「姑姑,怎麼了?」李成器問道。
太平忽然笑了一下:
「現在,我們已經進宮了。照你看,這宮裡究竟是出事了,還是沒出事呢?」
李成器心中惱火——這個太平公主簡直是老奸巨猾,非要讓李成器把出事這句話說出來!要是放在平時,李成器有的是耐心陪著她繞圈子,因為李成器本來就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可是今天李成器卻實在是沒有那份心情了,他乾脆的回答:
「就侄兒看,是出事了。」
太平的眉毛微微一挑,顯然,她沒想到李成器會如此的直接,愣了片刻,太平才又問道:
「好,既然你也覺得出事了,那我倒要問一句,你有什麼打算?」
李成器馬上就明白了太平的意思,微微一躬身說道:
「侄兒既然連夜去找姑姑,那就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以姑姑馬首是瞻的。」
太平仍舊微笑著: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李成器灑脫一笑:
「當朝皇帝是我的親叔叔,您是我的親姑姑,按說是沒有遠近之分的。可是如果真是皇帝有了什麼不測,那麼姑姑和嬸嬸比起來,當然是姑姑親了。」李成器這就等於是在明白的告訴太平,他準備擁戴太平和韋後對抗到底。
可是太平並不買賬,她緊逼著問道:
「姑姑當然是比嬸嬸親的,可是跟你的父親和兄弟比起來呢?據我所知,三郎可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啊?」
李成器心中暗恨,這個太平公主學會了則天女皇的狠毒和多疑,卻沒有學會她的智慧,不過沒辦法,現在還必須得敷衍住她,於是,李成器說道:
「不管三郎有沒有野心,現在我父親健在,他絕沒有越過我父親去的道理。所以,以後真要有什麼大事,那也是姑姑去和我父親兩個人商量。」
太平要的就是這句話,因為她一直忌憚的就是李隆基兄弟,而不是自己的哥哥。只要他們兄弟表示了,不再搶奪皇位,那麼她就有足夠的把握打敗李旦了。
「好,」太平一昂頭,「那我們現在就去覲見皇后娘娘,看一看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而此時,那位受明珠所托的軍士,正茫然的在宮中走著,心中一團混亂。他人並不壞,當初習武參軍的時候,抱的也是報效國家的主意。可是現在,國家沒報效上,卻還親手把一個無辜的女孩子送入了虎口。他知道,這個方明珠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他真想為這個女孩子做點兒什麼,好償還一些自己犯下的罪孽。如果明珠是讓他給家裡送一個信,哪怕是讓他幫著資助她家裡一些錢,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可是明珠卻偏偏提出這麼一個要求——讓他去給武三思傳句話!
軍士不傻,他知道,明珠讓自己傳的這句話,雖然他不聽懂,可是武三思一定能聽懂,而且這句話一定跟現在的這些國家大事有關。如果自己傳了,那就等於也被捲進了這場風波之中,弄不好,自己就也會像明珠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他如果不傳呢?不傳當然沒有問題。這件事本來就只有他和明珠他們兩個知道。可是明珠那雙含淚的眼睛,一直就在他的眼前盤旋,好像一直在滿懷期待的望著他。他毫不懷疑,明珠現在已經被處決了,難道自己真的就忍心,連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的最後心願都不去實現嗎?
如果真這樣的話,軍士覺得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也許是天意使然,就在軍士躊躇不決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一個洪亮的聲音大喝道:
「大膽,你們連我都敢阻攔!」
軍士心中一陣驚慌,因為他已經聽出了,這正是武三思的聲音。軍士抬頭一看,果然,武三思正站在不遠處,一群拿著刀的侍衛阻攔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