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器微微一笑,笑容溫和儒雅:
「昨夜,皇帝陛下連夜降旨,通告各位王公皇族,他新收了一位義女,已冊封為了公主,這件事,姑母聽說了嗎?」
太平的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說的是那個方明珠吧?」
「這麼說,姑母也接到聖旨了?」
「當然接到了,」太平公主望著李成器,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只是本來我還不太明白,陛下為什麼大晚上的為了一位外姓公主這麼興師動眾,不過現在,我有些明白了。」
「您明白什麼了?」
「這個方明珠肯定有什麼來頭,否則,怎麼會驚動你都連夜來找我呢?」
太平公主不答反問,一下子就把李成器逼到了死角里,她的意思很明白,不管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目的,你都得先跟我把這個方明珠的來歷說清楚!
李成器也不驚慌,因為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了,太平公主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人物。所以今天他既然敢來,就已經做好了非常充分的準備:
「姑母,實不相瞞,方明珠來自於西域方家!」
太平公主心中一震,雖然她早就對此有所懷疑了,但是聽李成器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她感到非常震驚,因為在她的心目中,李成器一直都是一個非常穩妥的人,任何事情,沒有十分的把握,他都絕不會輕易開口的。
看太平公主不說話,李成器就又問道:
「姑母聽說過西域方家吧?」
太平心念急轉,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承認還是該否認。聽說西域方家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在皇宮中,跟哥哥們一起唸書的時候,老師給他們講過這段往事,但是講的也非常簡單。後來,則天女皇登基,有意的湮滅了關於關於李氏皇族的很多事情,這件事也就再也沒人提起了。後來時間越來越久,人們也就漸漸的淡忘了在遙遠的西域,還存在著一個和李氏皇族有著某種契約的神秘家族。
太平公主不知道今天李成器半夜趕來,突然提起這件事,究竟是什麼用意,她也不明白,皇帝為什麼會突然把一個方家的女孩子收做了義女。這一連串的問題,在太平的腦海中反覆盤旋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方明珠就是方家的人的?」
李成器一直就在等著太平公主問出這個問題,現在她既然問了,他也就順勢把早就編好了的答案說了出來:
「方家的人這次進京,本來就是皇帝陛下密詔他們的。」
「什麼!」太平這一次真的吃驚了,「有這樣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成器不慌不忙:
「我也有一些朋友可以提供給我一些消息。只不過,這些消息的真假就需要我們自己判斷了。」李成器的話故意說的半含半露,他知道太平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們這些皇族們,都在宮中安排著很多眼線的,專門就是為了打探宮中的各種消息。
「那你的朋友有沒有告訴你,皇帝為什麼要召方家的人進京?」
「據說是,皇帝得到密報,有人要謀奪皇位。」李成器低聲說道。
「誰?」太平公主步步緊逼。
「這就不知道了,我想這樣的大事,一定只會是埋在皇帝一個人的心裡的。不過我有一個想法,既然皇帝會召方家的人進宮,那謀反的人一定就不是我們李家的人,姑母別忘了,在那個傳說之中,方家人是會永遠保護我們李氏皇族的。」
不是李家人要謀反,那肯定就是武家人或者韋家的人了,所以李成器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效果跟明說了也差不多了。
太平公主忽然一揮衣袖:
「今天你既然來找我,肯定是有什麼想法,或者又出了什麼事了,有什麼事,你就跟我明說吧,我們是親姑侄,除了你們的父母,我就是你們最親近的人了,所以你如果有什麼事,我一定會幫你的。」
李成器知道,自己的話達到效果了,太平公主有些心急了,因為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武家人或者韋後染指皇位。
「好,」李成器的神情也嚴肅了起來,「昨夜陛下突然收方明珠為義女,並且昭告所有皇族,這分明就是擔心方明珠會遇害,而據我所知,昨夜宮中突然大亂,禁軍們都在搜捕方明珠!」
「原來搜捕的是她!」太平脫口而出。
「千真萬確!姑母想想,方明珠是陛下下旨要保護的人,卻被這麼明目張膽的搜捕,這說明了什麼?」
太平的臉一下子就變了顏色:
「你是說?」她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太關鍵了,她再膽大,也不敢說出皇帝已經遇害這樣的話來。
李成器微微搖了搖頭:
「很多事情都是我的猜測,不過我還是想請姑母和我一起進宮一趟,不管怎麼樣,皇位都是我們李家人的!」
太平公主的眼睛中也冒出了炙熱的光芒:
『聽李成器的意思,韋後或者武三思已經動手謀殺了皇帝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正好可以把他們都一舉拿下,然後再名正言順的除掉,到時候皇位就是我的了!』
太平想到這裡,輕輕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就進宮一趟。」
李成器心中一鬆:
『明珠,不管你現在陷入了什麼樣的危局,你都再堅持一下,我這就來救你了。』
明珠這一夜真是倒透了霉了,先是在山洞裡被困了一夜,然後又落入了上官婉兒的手中,好在她還有一身游泳的好本領。明珠潛入水下游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就在水面之下甩掉了外面的衣服,然後悄悄的潛走了。
她躲在一處浮萍的下面,遠遠的望著小船圍著她的衣服轉了一會兒,就又劃走了,明珠這才戰戰兢兢的朝著湖邊游去。
這一次,明珠選擇了和她剛才藏身的那個小山洞正對著的方向,那裡也是距離御花園最遠的地方。明珠不知道唐代的宮殿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她曾經看過世界上很多赫赫有名的宮殿建築,這些建築中,只要有水源的,一般水源的最僻靜處都會和宮殿最外面的一道外牆緊挨著,這樣方便引來活水。如果這個習慣做法在這裡也存在的話,那麼明珠現在選擇的這個地方就應該也是這座皇宮中最僻靜、最荒涼的一個角落了。
但願躲在那裡,能夠暫避一時吧。
明珠終於游到了岸邊,她用手扶住水邊的石頭,朝四下裡望了望,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滿眼看到的只有生滿綠苔的石塊,和凌亂的雜草,到處都是一片荒涼,和御花園中的富貴景象截然不同。
明珠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判斷還是準確的。她摁住石頭,雙臂一用力,身體向上一縱,就離開了水面。剛從水裡一出來,她就覺得一陣刺骨的寒冷。她現在身上衣物單薄,再在這荒涼之地讓冷風一吹,難免瑟縮起來。
明珠抱緊了雙肩,想找個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她剛剛才朝前邁了一步,就聽見一聲大喝:
「站住!」
明珠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從距離她最近的一塊石頭後面,走出了幾個手持鋼刀的侍衛!正立目橫眉的瞪著明珠。
明珠反應也是真快,她只慌亂了一秒鐘的時間,就鎮定了下來,也不管自己現在這一身狼狽的樣子,高傲的仰起頭,望著眼前的侍衛,用比他還要響亮的聲音大聲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躲在這裡幹什麼?」
領頭的一個侍衛臉上露出了很感興趣的樣子,他上下打量著方明珠,過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方明珠,難怪你可以五次三番的跑掉,你還真是不簡單,光是這份膽量,就很不錯,只可惜,你現在遇到了我,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明珠一看對方上來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也知道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她看了看眼前這幾把明晃晃的鋼刀,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我這一次是真逃不掉了,其實你們真不用這麼大動干戈,我的身體裡已經中了兩種劇毒,時間一到,我自然就會毒發身亡。」明珠說著話,下意識的摸了摸額角。此時,她因為連累帶凍,臉色已經變得像雪一樣白了,那道青黑色的細線,就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領頭的看著明珠,面無表情:
「我早就聽說你詭計多端了,所以你不用跟我玩兒花招,我什麼都不會聽,只管把你帶回去。」
明珠苦笑了一下:
「我也沒想逃走,我只是想請問大哥一件事情。」
明珠都到這會兒了,還沒忘了自己跟人搞好關係的基本功呢。
「你也別問,我什麼都不會說。」領頭的似乎很怕明珠再叫自己大哥,非常生硬的就打斷了她。
明珠又笑了一下:
「大哥別誤會,我知道您是吃糧當差的人,幹什麼,不幹什麼,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一點兒也沒有怪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