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競誇天下無雙艷,獨立人間第一香 第7章 心若油煎
    下午的時候,明珠就幫安樂換上了男裝,自己也打扮成了一位年輕公子的模樣,她站在鏡子前,幻想了一下自己如果能長成王維那樣的容貌,再擁有那樣的風度,然後無數紅顏佳麗為自己所傾倒的盛況,在心中陶醉了一番。不過再美好的想像也只是想像而已,誠實的鏡子一直都在非常坦率的告訴明珠,她在易容之後再換上男裝,也不過是一個長的比較斯文的男人而已。比起做女人來,唯一的優勢,就是明珠那跟女人比起來略顯單薄的身段,扮起男人來倒是顯得更適合了。

    而安樂公主就不一樣了,安樂公主本身就嬌艷如花,即使換上男裝,也是顯得臉那麼的白,唇那麼的紅,一雙眼睛就像是含了滿滿的兩汪春水似的,流轉含情。

    明珠看到她的樣子不禁暗自好笑,幸好今晚的酒宴都是李隆基一手安排的,所以不管是妓女還是侍奉酒席的人,都會裝聾作啞,想方設法的哄著安樂開心。否則,就憑她這種極其不專業的改扮方法,恐怕剛一進平康裡,就成了天大的笑話,沒準還會被幾個登徒子當街調戲了呢。

    當然,這些事明珠只是在心裡想想,嘴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不僅不說,還得把安樂大大的稱讚一番。所以明珠馬上發出了一聲驚呼,然後走上前,圍著安樂轉了一圈,嘴裡嘖嘖有聲:

    「天啊,公主,您這一裝扮起來,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了。您可真是聰明得自天賜,幹什麼就像什麼,我看啊,您要是真的穿上龍袍,那一定會是一位最瀟灑最有氣度的女皇。」

    安樂瞪了明珠一眼,低聲呵斥道:

    「你找死啊!這種話也是胡說的!」雖然她嘴上在呵斥,但是不難看出來,被明珠這麼恭維,她心裡還是美滋滋的。

    明珠早就把安樂的心思摸透了,她故作神秘的一笑:

    「放心吧,公主,下人們都讓我打發出去了,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公主你看。」明珠握住安樂的手,『啪』的一下替她打開了手中的折扇,安樂也就順勢學著男人的樣子走了兩步,自我感覺還不錯。看著安樂在鏡子欣賞自己,明珠忽然貼到她身旁,嗲聲嗲氣的說了一句:

    「公子,你都想煞奴家了。」明珠說著話,就朝著安樂的懷裡依偎了過去,同時還抬起胳膊軟軟的搭在了安樂的脖子上。安樂被明珠嚇了一跳,猛地朝後躲了一步,然後大聲喊了出來:

    「你幹什麼!」

    看著安樂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明珠咯咯的笑彎了腰。

    安樂瞪著明珠,低聲吼道:

    「你今天是不是瘋了,竟敢這麼舉止失儀?」

    明珠仍舊笑著說道:

    「我是一片好心啊,公主也不想想,您今天晚上要去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到了那裡,那些姑娘們可都比我大方多了,她們看到像公主這樣少年多金、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還不一下子都撲上來?公主要是不提前練一練,哪裡禁得住她們的折騰。我是為了公主提前適應一下。」

    明珠振振有詞,說的安樂也無可奈何,但是她又對妓院那個地方充滿了好奇:

    「明珠,平康裡的那些姑娘們,真的都像你剛才似的那麼大方嗎?她們會比父皇的那些妃子們還會取悅男人嗎?」

    「嗨,」聽了安樂的這個問題,明珠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妓女和後宮的娘娘們誰更會取悅男人?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明珠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說道,「這個吧,我也沒見過那些妃子娘娘們都是什麼樣啊?公主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李隆基今天包下了平康裡最大的一家妓院,扔下了大把的銀子,只吩咐了一件事:

    「今晚來的那兩位公子不管如何的古怪,都必須把他們伺候高興了。」

    這些開妓院的鴇兒都是人精,在這天子腳下的皇城根裡做這種生意,早就學會了帶著眼睛、帶著心、不帶嘴巴的過日子,所以一句話都沒有多問,馬上就著手準備去了。

    中午時分,就已經把整間妓院收拾的花團錦簇,說不盡的溫柔、道不完的香艷,恐怕只要是男人,進來這裡面之後,都不用看到那些姑娘,光看看四周的佈置,就已經捨不得離開了。而那些姑娘更是午睡起來,就開始用心裝扮,一個個都打扮成了人間尤物。

    快到黃昏的時候,一頂素色的轎子抬到了妓院的門前,從轎子上下來了一位眉目俊朗的公子——李成器。

    李成器雖然平時表面上也耽於享樂,但是他還真是很少來這種地方,所以妓院的老鴇並不認識他。但是老鴇的眼睛很毒,一看李成器,就知道他不是個一般人,一定是大富大貴,所以趕緊走上來用心巴結。

    被李隆基派來安排妓院中的那些事的那個隨從,緊跟著李成器的身後,對老鴇說道:

    「我家爺今天只在偏廳裡坐坐,我們爺喜歡清淨,別讓旁人打擾爺,別跟不相干的人,說出爺的行蹤。聽懂了嗎?」

    「懂了懂了,您就放心吧。」老鴇陪著笑臉一連聲的應著,躬身送李成器進入偏廳。

    像李成器這樣的男人,走到妓院這種地方,那肯定是分外引人注目的,姑娘們都紛紛側目,盯著他目送秋波,可是李成器就跟沒看見一樣,面沉如水的直接就穿過花樓進入了偏廳。這情景看到老鴇的眼裡, 都不禁暗暗稱奇:

    「這個男人還真是個狠角色,一般的凡花艷柳根本就打動不了他。」

    李成器進入偏廳,隨從一指一側的一掛珠簾,低聲說道:

    「王爺,一會兒他們就在那邊。」

    李成器看了看,珠簾就彷彿是透明的一樣,另外一間大廳裡的情形盡收眼底,李成器點了點頭:

    「不錯。」就沒再說話。

    隨從的心中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平日裡和顏悅色的壽春郡王今天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陰沉了。隨從不禁在心中回憶了一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哪件事沒做好。

    其實他哪裡知道,李成器現在其實是在緊張!沒錯,隨著見到方明珠的時間一步步的臨近,他的心都已經提了起來,他真怕這個方明珠會是自己魂牽夢繞的那個方桃子!

    李成器枯坐在偏廳裡,心中默默的祈禱著:

    『蒼天啊,你從來都沒有厚待過我,我也沒有對你提出過任何請求,這一次,就請你看在我多年來隱忍不易的份上,幫我一把吧,我沒有其他的奢望,只求你把那個我真心喜愛的女孩子,完完整整的賜給我。』

    李成器微微合攏了眼簾,不讓身邊的人看到他眼底深處那幾乎都要遏制不住的惶恐。

    不知過了多久,隨從忽然在李成器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王爺,他們來了!」

    李成器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依舊是那樣沉靜的,像一塊沉默了千年的古玉,眼簾也依舊是微微低垂著,多年的大風大浪,已經讓李成器歷練出來了——越是到了緊要關頭,他的心就越靜,人也就越沉著。

    忽然,樓梯上傳來一陣噪雜的聲響,腳步聲、環珮聲、燕語鶯聲再加上老鴇那諂媚的逢迎聲,好像一下子就都爆發了出來,灌滿了人的耳朵。

    「方公子,李公子,您二位這邊請。」老鴇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了。

    明珠故意壓粗了聲音,大聲說道:

    「媽媽,麻煩您把這兩邊的花都撤了,我們公子不喜歡這麼濃的香氣。」

    「這好辦,快,把這撤走。」

    說著話,一行人已經進到了廳堂之內。

    隨從看了看李成器覺得有些奇怪:

    『王爺不是說,今天是來看人來了嗎?怎麼這人都來了,他反倒像是睡著了一樣,連眼睛都不睜呢?』

    隨從哪裡知道,就剛才明珠那一句話,就好像是把一瓢熱油澆到了李成器的心上一樣,他的心立刻就陷入到了一種地獄般的煎熬之中,痛的他幾乎昏厥過去。

    一時間整個世界在李成器的眼中都失去了顏色,他的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李成器的手臂微微一動,他的動作很輕,誰都沒有發覺,而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讓袍袖把手掩蓋了起來,這樣,他的雙手就可以緊緊的握住椅子的扶手,而不被人看到了。

    李成器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抓住扶手,手背上已經青筋暴露了,他需要這樣的動作來維持住他身體的平衡,來抑制住那種從心底深處發出的顫抖。

    「明,」安樂剛一開口忽然頓住了,看來她是習慣了,差點兒喊出明珠的名字來,頓了一下,安樂才改口道:「方公子,你不是說這裡有好多好玩兒的嗎?」

    「是啊,」明珠輕快的一下,「媽媽,不是說要看你們最精彩的歌舞嗎?怎麼還不開始?」

    聽著明珠那輕盈的笑聲,那略帶著點兒囂張的語調,李成器的心中情不自禁的又浮現出了那雙聰慧、靈動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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