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佳名喚作百花王 第77章 一片癡情可撼天
    幾個長相凶殘的彪形大漢聽到了武三思的命令之後,馬上就朝著明珠撲了過去,一左一右擒住了明珠的胳膊。而明珠卻仍舊是不慌不忙,她睜開了眼睛,淡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任由大漢們把她拖到了一架刑具之前——地牢中的這些刑具都是有講究的,第一遍刑罰用什麼,第二遍刑罰用什麼,所以大漢們只要接到了開始用刑的命令,其他的也就不用武三思再多說了。

    一直密切關注著安樂公主府裡面動向的李隆基和李成器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明珠被帶走的消息。雖然他們並沒有打探出武三思帶走明珠的真正原因,但是他們知道,所謂的戶籍證明不過是一個拙劣至極的借口。更重要的是,他們很清楚,明珠既然被武三思帶走了,那就凶多吉少!

    「你說,武三思為什麼要帶走方明珠?」李成器沉聲問道。

    「我不管為什麼,我也沒有時間去管,我只知道她不能落入武三思的手裡,我必須要救她!」李隆基低吼著,眼中閃動著躁動的光芒,此時他的眼神竟然和武三思很像,也是像兇猛的野獸一樣。只是武三思是那種看到了獵物的野獸的神情,而李隆基卻是失去了親人的野獸的目光。

    「不管怎麼想,武三思都沒有理由帶走方明珠啊?雖然他心中對韋後母女很不屑,可是面子上的事情,他一般還是會守得,所以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工匠,這樣得罪安樂啊?」李成器猶自在那裡沉吟著。

    李隆基徹底失去了耐性,他一拳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

    「我現在不管武三思究竟為什麼抓走的她,我也不想去管,我只知道,我必須馬上去救她,武三思的狠毒和手段我們都太清楚了,所以我決不能讓她多留在武三思的手裡,一分鐘都不行!」

    李隆基那一拳砸下去,桌子上的茶杯都晃蕩了幾下,而他那壓抑卻激烈的吼聲,更是好像讓腳下的大地都為之晃動!

    而李成器也很特別,不管李隆基如何的急躁暴怒,他始終都保持著他那一貫的文雅和煦,甚至比起平日來還要沉靜——這就是李成器的本事,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遇到了什麼事,都能夠保持住這份冷靜:

    「三弟,你聽我說,我們必須把事情分析清楚!」

    「分析什麼!你分明是不在乎明珠的死活,也根本不管她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在你的心裡,明珠不過是一個可以幫助我們拿回王位的工具!所以沒有了這個工具,你們可以再去找一個。可是我不同,我不能失去她,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決不能!因為,」李隆基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低低的說道,「我愛她!」

    李隆基這最後的表白,把李成器也震動了,他愣了一下,才難以置信的說道:

    「你,竟然,天,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李成器想抬起手,安慰的拍一拍李隆基的肩膀,可是他的手抬到了半空中,卻又放下了,因為他也看出來,現在對於李隆基來說,任何的安慰都沒有作用,所以,他放下了手又繼續解釋道,「我雖然也知道你挺在乎這個方明珠的,可是我真沒想到,你對她用情竟然已經如此之深。」李成器搖了搖頭,又加了一句,「我真沒想到。」

    李隆基慘笑了一聲,避開了李成器的目光,望向了外面,低聲說道:

    「怎麼?你是因為覺得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四處留情,卻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女人,所以覺得我對明珠也不過如此而已,對嗎?」不等李成器說話,李隆基就自己給出了答案,「我不怪你會這麼想,你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我這些年的確是這麼過來的,甚至我自己以前都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就在剛才,就在我剛一知道了明珠被武三思帶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我想錯了。我真的想錯了。」李隆基又露出了那種無力的慘笑,李成器知道三弟這種笑意味著什麼。多年來的艱難生涯,讓他們兄弟都忘記了什麼叫流淚,每當他們想要流淚的時候,他們就用這種笑容來代替,所以在這笑容背後,隱藏著的是深深的絕望和悲傷!

    李隆基的話還在繼續: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她已經深深的印進了我的心裡,我不能失去她,我真的不能!一想到她會在武三思的手裡受折磨,甚至會——」李隆基突然頓住了,因為他覺得他說不出那個死字來,他現在寧可自己死,也不能把那麼殘酷的字眼和明珠聯繫起來,所以他跳過了這個字,繼續說道,「一想到這些,我就恐懼,發自內心的恐懼,那種感受,就好像當年娘過世的時候似的。只是,那時候我年紀還小,所以還不會像現在這樣,能夠這麼清楚的感受到心痛!」

    李隆基的聲音越來越低了,直到最後歸於沉默。李成器的聲音也低沉了:

    「我真沒想到會這樣,你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

    「也許真正的愛情,與在一起的時間長短並沒有關係。」李隆基的神情分外淒涼,「明珠曾經對我說過兩句詩,當時我並不太明白,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什麼詩?」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李成器聽了這兩句詩,心裡彷彿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撞了一下一樣,一個精靈般的少女的身影毫無預警的就闖上了他的心頭!

    李隆基並沒有注意到李成器的情緒變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

    「是啊,真的要是動了真情,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和明珠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甚至在一起的時候還會爭吵的不可開交。可是,這些都並不妨礙我在乎她,愛她,我不能失去她。」

    李成器低下頭,掩蓋著自己眼神中的傷懷:

    『是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多麼有道理的一句話啊,自己和方桃子不過是一面之緣,卻已經情根深種。而現在,她已經不知所蹤了,自己卻仍舊是念念不忘。想一想,自己還不如三弟呢,好歹,三弟和方明珠雖然磕磕絆絆,但是也算是情意相投。而自己這一番情腸,很有可能就是一場單相思了。』

    不過,李成器畢竟是李成器,他只是片刻的失神,馬上就又振作起來,恢復了他一貫的冷靜和理智:

    「三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你不能失去她,那麼在你的心中,她和皇位孰輕孰重!」可能在普通人看來,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可是李隆基卻知道大哥問這句話的深意——女人和皇位孰輕孰重,這是從三皇五帝起,每一個皇帝和準備當皇帝的還有想要當皇帝的人,都必須做出的選擇!

    因為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女人的重要性必須得是遠遠低於皇位的,否則,女人就是禍國的紅顏禍水,而這皇帝就是一代昏君!

    李成器和李隆基無疑也是受這種教育長大的,所以李隆基毫不猶豫的說道:

    「這麼說吧。明珠在我心裡很重很重,我不能失去她。但是如果我真的失去了她,我也不會放棄皇位,我仍舊會去爭取皇位,去努力做一個好皇帝,只是,我想,如果真得到了那個時候,我的世界中也就只剩下當一個好皇帝這一件事了,再也沒有其他的幸福和樂趣了。」

    李成器聽明白了,也放心了,他明白了三弟對那個方明珠的感情,也相信三弟始終都會以江山為重的,這就夠了。

    「好,那我們就想想怎麼營救方明珠吧。我剛才一直讓你等,其實是在等武三思那邊的消息,我需要看一看武三思把方明珠帶走後,究竟會怎麼對待她,才能判斷出武三思的目的所在,否則很容易會打草驚蛇!」

    李隆基也知道李成器說的很有道理,他低聲說道:

    「大哥,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李成器的目光深沉,「這沒什麼,我們是兄弟。」忽然,李成器話鋒一轉,「三弟,你說有沒有可能,武三思已經窺破了方明珠的來歷,知道了她是西域方家的人?」

    「這不會吧!」李隆基驚然說道,「關於西域方家的傳說,真正的李氏皇族的人知道的都不多了,武三思又從哪裡去知道這些呢?」

    「我也說不好,只是有這麼一種感覺,如果萬一武三思會從某個地方知道了關於西域方家的傳說,這件事就麻煩了。」

    正在這時,李隆基的一個親信急匆匆走了進來:

    「二位王爺,剛才武三思的府內傳回消息,說那個方明珠已經被直接帶入武家的地牢了,武三思正在親自審問!」

    「什麼!」李隆基和李成器同時大叫了出來,連一直沉靜的李成器都變了臉色,李隆基就更不用說了,他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雪白色,想要發出什麼命令,可是他的嘴唇卻微微的抖動著,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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