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找了一個涼亭坐了下來,可是沒一分鐘,就又站了起來,她想在花蔭下走一走,可那些綽約的花影卻讓她的心情更加煩亂。
人往往就會這樣,當你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並不會想太多,只管一個勁兒的去做,可到了等待結果的時候,心中就會出現很多不確定的念頭,讓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安。現在的明珠就是這樣,她的思維此時就好像是有一隻松鼠在瘋狂的亂竄似的,一會兒一個念頭,一會兒一個想法,亂七八糟,攪得她心神不寧。
給韋後他們下藥,是她早就有的想法,可是這個想法究竟該如何實施,卻讓她費了很多的心思。至於忘憂女所說的那些,皇帝皇后身邊的保安措施,她雖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能想像的到。所以她也知道她應該採取非常穩妥的方式。
但是,究竟什麼才算是穩妥的方式呢?現代電視劇裡演的那些傳奇情節在她的腦海中一一出現,她想過把首飾做成中空的,然後在裡面放上毒藥,但是這樣做並不現實,如果密封的不好,毒藥會洩露出來,如果密封的太好,毒藥又沒辦法發揮作用。
她也想過把毒藥塗在衣料上,可是誰能保證韋後會不會經常穿這件衣服呢?
至於其他的方式,例如摻在食物裡,胭脂水粉裡,那更是連想都別想,這些東西一定都是被清查的最嚴重的。
所以,最後明珠才決定用這個方法,可是這個方法能行嗎?她真的很擔心,自己這一番辛苦都是白忙了,她不怕死,但是她怕失敗,因為媽媽不能等的太久,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明珠的心中也愈加焦灼。她實在是忍受不了,真想直接闖到安樂的臥室中去看一看效果。
她當然也知道不能這麼做。可是怎麼辦呢?難道就在這花園之中等上一夜嗎?
忽然,明珠想到了裝到香囊裡的那些藥!忘憂女不是說,那些藥安神的效果很好嗎,不如自己也試一試。
明珠打定了主意,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乾脆把那個裝藥的袋子放到了枕頭旁邊,希望這樣效果可以明顯一些。結果她的頭才剛剛一挨到枕頭,就被一陣馥郁的氣息包圍了。
很奇怪,現在這些藥和白天的時候聞起來味道不一樣了。明珠閉著眼睛,覺得自己就好像躺在剛剛才剪過草的草坪上,清新,寧靜,她甚至好像還聽見了泉水的叮咚聲。明珠想起來了,這正是她小時候在意大利家中花園裡的感受,那時,夏天的黃昏,她會躺在草地上玩兒,那是她最喜歡的時光。很多年沒有再回過那棟別墅了,明珠也不知道怎麼就會想起它來,反正她就這樣睡著了,夢中還見到了兒時的情景。
這一夜,明珠睡得很實,很舒適,人們形容睡得好,都愛說,就像是嬰兒一樣睡眠。明珠沒有注意過嬰兒是怎麼睡眠的。但是她覺得自己昨夜就像是一個嬰兒。無憂無慮,踏實甜美。
明珠剛剛收拾停當,安樂的侍女就走了進來:
「方姑娘,公主請您過去。」
「哦,知道了。公主今天心情好些了沒有?」明珠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好多了,我們姐妹們還私下裡說呢,多虧了方姑娘,幾句話就讓公主消了氣,你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明珠笑了笑,沒有搭腔。她對侍女的恭維並沒有太當真,因為她並不認為自己昨晚的話有那麼大的功效,能讓安樂的心情變好,可能是安樂這個人比較情緒化,喜怒無常。
明珠來見安樂,一看安樂的臉,明珠就愣住了,因為眼前的安樂公主和昨晚上簡直是判若兩人!她的容貌雖然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她整個神情都變了,變得輕鬆、溫和、眉目舒展,再加上她原本就很美麗,所以看上去真的就好像是仙子似的,那麼溫婉端莊。天啊,這是安樂公主嗎?
安樂一見到明珠,臉上竟然洋溢起了快樂的笑容:
「明珠,你的那些香料真好,它們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則天女皇的那件木雕觀音散發出來氣息一模一樣。據說那是用天竺國特有的一種香木雕刻成的,我最喜歡聞那個香氣了,早就想把那座觀音搬回來,可是父皇說那是則天女皇喜歡的東西,所以不能賜給我。昨晚我就是在那種香氣中睡著的,睡得真好,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睡得這麼舒服過……」
明珠恍然大悟:
『原來這種藥物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能夠刺激人的神經,讓人在幻覺中感受到自己最喜愛的氣息!天啊,』明珠在心底呻吟了一聲,『這個保護神家族,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什麼竟然會擁有這麼神奇的東西。一種強身健體的藥,就已經有了這麼強烈的功效,那麼那幾種藥,又能製造出什麼樣的奇跡呢?』
安樂打斷了明珠的思緒:
「你說,還有能讓人心醉神迷的香料,真得有效嗎?」
明珠一看安樂的神情就明白了,她雖然嘴上是在問那些香料是否有效,可實際上,她就是想著親自試一試那些香料,只是不好意思明說而已。
所以明珠微微一笑:
「香料應該是有效的,只是我不敢給公主嘗試。」
「為什麼?」
「畢竟那種香料和這些強身健體的香料不同,如果萬一傳揚出去,說我給公主用那種歪門邪道的東西,我真就是罪該萬死了。」
「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說,我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再說了,我也沒有到處去宣揚這種事的道理。」
「可是……」明珠仍舊做出猶豫的樣子。
「好了,沒那麼多可是,你現在就去準備吧。」安樂直接吩咐道。
「那種香料,我也沒有自己試過,也不知道它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效果,要不,我們先讓別人試一試?」明珠建議道。
「不用了,」安樂揮了揮手,「哪有那麼複雜,就這樣吧,你趕緊去準備就行了。我能感覺出來,這種安神的香料對身體的確有好處,所以,其他的香料也不會有問題的。你就去做就行了,一會兒我讓管家來找你,告訴你把香囊安在什麼地方。」
明珠就這麼著被打發了出來,她不知道安樂為什麼這麼心急,但是進度快一些對於她來說也是好事。所以,她也就樂得趕緊去做這件事。
明珠回到房裡,又拿出了剩下的四個香囊,把忘憂女給她的春藥裝好。剛剛才弄完,管家就來了:
「方姑娘,公主讓我帶你去前廳,說你要裝點東西。」
明珠納悶:
「我是要裝東西,但是東西是要裝到前廳嗎?」
「公主是這樣吩咐的。」
「那好吧,我先去看看。」明珠不知道安樂打得是什麼主意,她無法想像,如果把這樣四個香囊掛在前廳裡,會是一副多麼古怪的情景。而且,既然是前廳,就不會只有一兩個人,要是大家都受了春藥的影響,那不就全亂了嗎?
明珠滿腹狐疑的跟著管家朝前院走去。管家邊走邊低聲說道:
「方姑娘,碧草讓我替她向您道謝呢?」
「碧草?」明珠覺得自己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對,就是昨晚被打的那個丫頭,我按照您的交代,把她拖走之後,就沒再打她。」
「哦,是她啊,」明珠顯出了關切神情,「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恐怕得落下些殘疾,但是命是保住了,這就是天大的幸事了,他們全家都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呢?」
一聽說,這樣一個花季少女,就生生的被打成了殘疾,明珠心中傷感:
「她現在被他們家人接回去了嗎?」
「她們哪有家啊。」管家說道,「他們全家都是公主府裡的僕人,就住在公主府裡。」
「全家都是僕人?」
「是啊,那年公主出嫁,陛下給她建了這座府邸,附近的住戶必須搬走,那些實在窮的,搬都沒地方搬,就都在府中做了僕人。」
「佔了他們的房屋,不給他們賠償嗎?」明珠問道。
可是她問完之後,看到了管家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又問了句蠢話,看來在這個地方,官家和皇家如果想強佔百姓的東西都是不用付錢的。明珠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喜歡這個時代了,她決定找個機會好好和李隆基談一談,看能不能灌輸給他一些民主的思想。
前廳到了,就見廳內,有不下二十個僕人正在忙碌著,有人在擦拭原本就已經很乾淨的桌椅,有人在擺放著鮮花水果,還有一群人不知道正在屋子正中忙碌著什麼。而安樂竟然在親自指揮。
『這究竟是要宴請誰呢?』明珠越來越好奇了。
「明珠,你的香囊做好了嗎?」安樂看到明珠,就問道。
「做好了,但是這掛在哪兒呢?」明珠抬頭看了看高高的屋脊,寬敞的大廳,實在是找不到可以掛香囊的地方。
「你馬上就明白了,」安樂朝著眼前那群正在忙碌的人一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