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個忘憂女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此刻,她正跨坐在唐栗子的身上,一手摁著他的脖子,一手高高舉起——當她回望明珠的時候,她就是保持著這樣一個造型。
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個女人跑到一個男人的身上去了,可她竟然一點兒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反倒理直氣壯的說道:
「他竟然敢說我是凶女人,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我解釋完了,你還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有,我要繼續教訓他了!」
明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忘憂女的動作給雷著了,還是被她的話給驚著了,反正是目瞪口呆的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而忘憂女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她乾脆不再等明珠說話,轉過身又要對著栗子繼續暴打。
而就在她和明珠說話的時候,栗子也掙扎的回過了頭來——他也聽見了明珠的聲音,所以他試圖跟明珠說一說,看明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忘憂女正常一些。
可是栗子這一回頭,卻又驚叫了出來,因為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明珠竟然變成了『奶奶』的樣子。栗子難以置信的看看明珠再看看忘憂女,他的眼神在她們兩個人之間來回游移著,感覺自己好像墜到了夢裡,而且還是一場非常癲狂的夢。他現在忽然有了一個特別瘋狂的想法——他想找面鏡子照一照,看看自己的臉是不是也變了,也變成了某個他所熟悉的男人的樣子。可是,他認識人並不多,他熟悉的男人會有誰呢?栗子苦苦的思索著。
忘憂女終於看到了栗子那古里古怪的神情:
「你幹什麼呢?」她沒好氣的問道。
「我想找面鏡子照一照。」栗子很實在的回答。
「你怎麼突然想起照鏡子來了?」忘憂女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栗子長年累月的也不會想起來照鏡子。
「我想看看,我有沒有突然變成王維王公子的樣子。」栗子的聲音中充滿了誠懇。
他卻全然沒有想到,他這句話帶給屋內那兩個女人的打擊是何等的強烈。忘憂女和明珠一下子就都傻了,她們愣愣的看著唐栗子,想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麼,或者更準確的說,她們是想看一看,唐栗子到底知道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
可是看起來,唐栗子倒是很清醒的樣子。然後忘憂女和明珠又相互望了望,可是很遺憾,她們都從對方的臉上看見了和自己一樣的神情——茫然不解。
最後,還是忘憂女打破了沉默:
「你剛才說,你有沒有變成王維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你和明珠的樣子既然都變了,那麼也許我的樣子也會變,如果真要變的話,我是覺得變成王公子那樣的樣子也挺不錯的……」
「你當然覺得不錯!」栗子話音未落,忘憂女就大喝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明珠已經不顧形象的笑倒在了椅子上。看著明珠狂笑的樣子,忘憂女終於也忍不住了,也笑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明珠終於笑得沒力氣了,虛軟的靠在椅子上,而忘憂女也已經從栗子身上下來了。擺脫開了忘憂女的鉗制的栗子,這才鬆了一口氣,翻身下了床,走到了明珠的身邊,他想問問明珠怎麼大晚上的突然跑回來了,可是他盯著明珠的臉卻說不出話來——這種感覺很怪,明知道眼前的就是明珠,可是卻不得不面對一張忘憂女的臉——栗子覺得自己的噩夢還在延續。
忘憂女走到栗子的身後,重重的推了他一把:
「你看什麼看,你心裡知道我是誰,也知道她是誰,不就行了,幹嘛非揪住人的長相不放!這世上,哪個人的樣子會是一年到頭都不不變的!」
栗子很想說,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樣子都是一輩子都不會變的,但是他現在畢竟學的聰明了一些,知道最正確方式就是不要去跟忘憂女爭論,所以,他緊緊的閉著嘴一言不發。然後在心裡一遍遍的對自己強調著:
『眼前這個人就是明珠,不會錯,背後那個凶女人就是奶奶,也不會錯,我得盡快適應這一點。』
忘憂女倒是把栗子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
「你怎麼大晚上的跑回來了?今天見韋後的效果怎麼樣?」
「效果應該還不錯,只是匆忙了一些。我哄安樂說,要給她做點兒東西,需要回來查些資料,她相信了……」
「又是首飾?」忘憂女有些不屑,她很不喜歡安樂公主這個人。
「不是,」明珠神秘的一笑,「這次是大事,回頭慢慢告訴你。其實我不用查資料的,家裡也沒有資料可查,那些東西都在我的腦子裡呢,我只是在故弄玄虛而已。」
「反正你自己小心一點。」忘憂女關切的囑咐道。
「放心吧,我自己會小心的。而且,今天我回來也是想見一見李隆基……」
「你要見李隆基?現在時間都這麼晚了,他什麼時候來?」忘憂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約了他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啊?你就這麼約人啊?」忘憂女深感無奈。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栗子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插進來問道。
「沒什麼。」明珠和忘憂女異口同聲的回答,分外默契。
上官婉兒拖著安樂和李隆基在宮中盡興飲酒作樂,李隆基表面上也是興致高昂,不斷的和這兩個女人推杯換盞,還不時說些能讓她們高興的笑話,可事實上,他的心現在已經飛到了方家的那座花園之中。雖然他不想當一個自作多情的人,可是他就是覺得,明珠突然提出今晚要回家,是說給他聽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讓李隆基去和她相見。
『可是,這到底是不是她的想法呢?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這個問題一直在李隆基的腦海中縈繞不去,雖然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李隆基心中的不確定感就愈加的強烈。
一杯杯美酒入喉,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酒並沒能讓李隆基的自信增加,卻相反的,讓他的心愈加的狐疑了起來。
以至於,當李隆基一步步走向方家後花園的那個小門的時候,他的心竟然狂跳了起來,那份緊張,就好像是第一次去赴約的少年人一樣。前面就是小門了,門洞處黑壓壓的,什麼都看不出來。
李隆基的步子越來越慢了,幾乎都定在了那裡,小門的對面就是臨淄王府的後門,門廊下掛著一隻燈籠,發著白慘慘的光芒,照亮了多半個門。李隆基忽然湧起了一陣衝動——乾脆不去方家了,直接回到王府去,就好像今天根本就沒有聽見方明珠那句話一樣!
因為他很怕當自己真的叩響了那扇小門之後,小門卻沒有打開!
雖然心中百般的掙扎矛盾,可是李隆基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方家的後門前,他的手剛一觸及到門板,忽然,小門竟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李隆基的心中又是一陣窒息般的狂跳——是她把門打開的,她真的在等自己!
李隆基再不猶豫,一步就跨進了小門,然後他隨手就把門關上,李隆基剛向前走出一步,想了想,卻又返了回來,把門閂扣上了——雖然明知道在這樣的夜晚裡,不大會有人穿過這扇小門,但是他仍舊想這麼做,因為他想給自己和明珠保留一份完全不受打擾的空間。
夜風習習,為夏日的長安帶來了難得的清涼。天上繁星閃爍,地上花木扶疏,濃濃的夜色似乎也加重了花香的馥郁。如此良辰如此夜,似乎專門就是為了那些情根初種的男女量身打造的。
彷彿是心中有什麼莫名的感應似的,李隆基並沒有東張西望,而是徑直就朝著他和明珠曾經深談過的那個小亭子走去。當然,李隆基自然不會忘記,他們兩個不僅僅是在這裡深談,還曾經在這裡『相擁、親熱』,然後讓明珠打出了他一臉的傷痕。
現在回憶起那天的情形來,李隆基仍舊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不知道怎麼就會被明珠打的那麼慘。
想著,走著,小亭就在前面不遠處了,這座亭子臨水而建,造型就好似是一朵盛開著的喇叭花倒了過來。花蒂是亭頂,花苞是亭身,幾根小巧的柱子,就好似是亭亭玉立的花蕊。
黑暗中望去,小亭尤其顯得風姿綽約。
李隆基又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頓住了,因為他終於看見了方明珠!明珠果然就在亭中。
而明珠不是站或坐的,她竟然是躺在了小亭的一根橫欄上!李隆基知道,小亭的橫欄很寬,足以讓人坐在上面休息,可是他卻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女孩子躺在這種地方。
只見明珠穿一身白衣,仰躺在橫欄上,一手墊在頭下,一手凌空比劃著,似乎是在招呼天上的星星,或者隱身在黑暗中的仙子、精靈。
夜風吹拂著她的衣裙,輕盈飛舞,讓人覺得她好像馬上也就要踏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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