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望了忘憂女半晌,忽然笑了,可惜她帶著面具,否則忘憂女一定會看到她現在的笑容非常動人,因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灑脫:
「我當然怕死,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不怕死的人呢,但是我希望,自己能成一個可以選擇死亡的人,而不是被死亡所選擇的人。」
忘憂女看著明珠,神情有些茫然,因為她一下子沒能分辨出這兩句話中的區別。
明珠彷彿陷入到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我在家鄉,有一個最要好的朋友,他陪著我長大,教會我好多好多事情。他的身份很奇特,所以注定了他從少年時代起,就得不停的去面對各種危險和死亡,但是他每一天都過得很坦然、從容。他對我說,既然他擺脫不開這種命運,那麼他就做一個積極面對死亡的人,他會把自己的生命犧牲在一件最有價值的事情上。當時我並不懂得他這句話的深意。可是現在我懂了,對我來說,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我選擇了為救媽媽而死,這種選擇讓我坦然、快樂,所以我義無反顧的回到了大唐。
而現在,你又給我提出了一種死亡的選擇——做藥引,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藥引是如何的做法,但是我願意聽一聽,我保證,如果我覺得這種死法會沒有價值,我一定會拒絕,可是如果這種死法,更有價值的話,那我為什麼不考慮它呢?」
忘憂女被明珠的話震撼住了,她身懷蓋世奇功,自闖入江湖以來,所見識到的都是頂尖的高手,可是她卻覺得,那些高手們面對死亡的膽識和勇氣都不如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女。
「你果然比我想像中要堅強。」忘憂女低喃道。
明珠認真的望著忘憂女,眼神分外的溫暖:
「姐姐,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還很短,可是我能夠感覺到,你一直都是在真心的幫助我和栗子,不管你平時嘴上怎麼凶,其實,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忘憂女被明珠誇的有些侷促,輕斥道:
「都這麼大的人了,說這些幹什麼?」
明珠乖巧的點了點頭:
「好,不說姐姐了,那我們還是說藥引的事吧。」
「好吧,既然你已經把一切都想的這麼清楚了,那我也就不用再做那種無謂的隱瞞了。你昨天不是問我,為什麼李隆基會說,你謀權篡位不會有殺身之禍嗎?」
「對。」
「其實這件事是一個極大的誤會,李隆基是錯把你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擁有著極度特權的人。這個人或者說她所代表的家族掌握著李氏皇朝的命脈,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就可以廢掉當朝皇帝,再立新君!這是他們的權力。」
明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天才說出話來:
「世上,還有這樣的人?那他們豈不是比皇帝還厲害了?」
「應該說,跟皇帝手中的權力差不多吧。」忘憂女淡淡的回答,從她的態度中不難看出,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話都有多麼的讓人震撼,她不過是在陳述一個已經爛熟於心的事實而已。
明珠仍舊露出很懷疑的樣子:
「那為什麼,我一點兒都沒有聽說過,在唐朝存在過一個這麼有權力的人呢?」
忘憂女輕歎了一聲:
「這就是這個家族的偉大所在,他們雖然手握重權,可是他們一直都甘於沉默、不介入世俗和皇權的爭鬥,高祖李淵在世時,曾邀請他們共享江山,被婉拒之後,他就給了他們監督自己子孫後代的大權,稱他們為大唐隱形的皇族!」
「隱形的皇族!」明珠低低的吟誦著這五個字,忽然,她感到一種陌生而火燙的力量衝撞著她的心,彷彿有什麼東西迫切的想要從她的體內飛出來一樣,讓她難以遏制,只想著高聲吟嘯,或者拔劍起舞——雖然她並不會武功,但是她就是突然間有了一種想要指點江山的渴望!
「姐姐,你能詳細給我講一講這個故事嗎?」雖然心已經被這個隱形的皇族觸動了,但是明珠還是把它稱為『故事』,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太傳奇了。
忘憂女點了點頭,開始講述了起來:
「當年,隋帝昏庸無道,各地有志之士紛紛都想拯救蒼生、成就自己的霸業。在那個時候,高祖李淵並不是最有實力的,甚至可以說,他的實力很差。但是他也在積極的籠絡天下的能人異士,並且和其中的兩個人結為了好友,這兩個人一個姓錢,一個姓方……」
「姓方?」明珠脫口而出,她開始隱隱的找到,自己和這個故事之間的關係了。
「沒錯,和你的姓氏一樣,方。姓錢的那一個,精通命道之術,善觀天象,通曉歷史,還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本領,而姓方的那一個,則是不世出的能工巧匠,能夠打造出最精良的兵刃和最精巧的暗器。那時候,他們三個是真心的結交,而且,他們兩個也受到了李淵最高的禮遇。他們都知道李淵的野心和夢想,所以他們就想幫李淵成就他的皇帝夢。」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晨曦中,不難看出,忘憂女在說話的時候,始終都是淡然如一的,就好像是在陳述一段刻在史書上的、人盡皆知的歷史,幾乎都讓人忽略掉了,她現在正在說的話,是從古至今,任何一本史書上都沒有過記載的。
「姓錢的那一個熟讀各種古籍、野史,他從古書中查到了一個線索,說是在西域,有一座山,那裡埋藏著上古神帝留在人間的奇寶,如果能拿到這個寶物,就一定可以君臨天下。他們就真的去找了,其實去的時候,連李淵自己都是不抱希望的,因為根據史書記載,在過去的無數個朝代中,數不清的人去找過這件奇寶,可從來沒有人找到過。
可是不知是命裡注定,還是姓方的這個人真的是手藝精湛已經達到了通神的地步,儲藏這件奇寶的洞穴竟然真的被這個姓方的找到了,而且,他還破解掉了埋藏者設立下的所有機關,打開了洞穴……」
「那洞穴裡究竟有什麼?」明珠已經完全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可是沒想到,忘憂女竟然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個秘密,我不能說。而且,太具體的我真的也不知道。」
「那好吧,」明珠很是氣餒,「那你就挑著你能說的說吧。」
「總之,他們進入了洞穴之後,就知道了李淵該怎麼做才能實現自己的皇圖夢想。但是,他倒還沒有背信棄義,而是提出,以後成功了,他們三兄弟共掌江山。
而這個提議,卻被姓方的拒絕了。姓方的說,天下分為三份,對國家不利,對百姓也不利。而且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算他們三兄弟不起異心。可是卻無法保證子孫後代也甘心於這種情況,到時候,戰爭再起,受苦的還是百姓。而且他還說,他自己也不適合做皇帝,他只想居於一方,不受世俗的困擾,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但這只是姓方的人的想法,那個姓錢的並不這麼想,事實上,從一進入那個洞穴開始,他就已經不想再幫助李淵了,而只想自己當皇帝。其實那個時候,姓方的也已經看出來,不管是李淵還是姓錢的,都是太有野心的人,只有退避才是最好的辦法。所以,他主動提出,不再返回中原,而是留在這裡,替他們看守著這處洞穴。
姓方的提議,讓姓錢的和李淵都求之不得。因為他們都信任姓方的人的手藝,知道他一定能夠給這裡設下更為精巧的機關。李淵他們回去了之後,就給姓方的人派來了一隻軍隊,還帶來了大量的財物,保證姓方的把這件事情做好。而姓方的也就順勢把自己的家搬了過來。
接下來的故事,就和歷史上那些各朝各代都發生過的事情差不多了,李淵得了江山,姓錢的起了壞心,他想暗害李淵自己奪權,卻沒有得手,李淵念在當年一起遠赴西域的份上,饒過了他一命。並且信守了自己的諾言,除了把當時隋王朝國庫中的財富分給了方家一半之外,還給了他們信物,讓他們永遠看守著那個洞穴,並且世代監督自己的子孫後代!因為李淵到了暮年的時候,因為經歷的太多的事情,所以更加信任和傾佩方家的人品!
只是李淵沒有想到,他一念之仁,放過了姓錢的,卻給方家帶來了天大的災難。姓錢的不甘心失敗,又惹不起李淵,就去打方家的主意,他開始是想著說服方家,交出洞穴和自己合作。而這時,姓方的人已經看透了他的人品,不肯跟他合作,這樣一來,姓錢的就把自己心中所有的仇恨都寄托在方家的身上!而且,不知道這個禍害究竟練成了什麼邪門的功夫,他竟然活了很久很久,直到李淵、方家的始祖都亡故了,他仍舊活著,他不僅自己活著,還創立了一個邪惡的門派,把他那些邪惡的功夫和邪惡的思想都傳遞了下來!就這樣,在三十年前,終於爆發了一場極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