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女閒閒淡淡的一句話,聽到李成器的耳朵裡,卻彷彿是晴空裡乍然出現了一個霹靂!
他的身形一動不動,可是十指間卻蘊滿了力道——那柄折扇被他緊緊的攥在了手中,整個人都處在了一種一觸即發的態勢。
而他身後那幾個隨從也都已經警惕了起來,這幾個人雖然都是一身僕從的裝扮,可事實上,他們都是自幼就被挑選了出來,練就了一身過人的功夫,而且常年跟在李成器身邊,早就磨練出了非同一般的機敏和警覺。所以,在他們聽到了忘憂女的話之後,反應幾乎和李成器一樣的迅捷。因為他們現在幾乎都已經認定了,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昨夜那位突然出現的高人。
雖然李成器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對敵的準備,但是大家的臉上卻都不動聲色,尤其是李成器,仍舊是如春風般和煦,他望著忘憂女,態度從容、優雅:
「請問方明珠姑娘在家嗎?」他並不理會忘憂女的問題,而是再一次重申了來意。
忘憂女倒也沒跟他糾纏,很直接的回答道:
「明珠不在家,出去了。」
「哦,她什麼時候出去的,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她早晨的時候出去的,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也許一兩個時辰,也許幾天,我還真說不好。」
忘憂女回答的很認真,可是在李成器聽來,卻不禁有些古怪的感覺:
『這個方明珠,怎麼總是這麼行蹤飄忽呢?昨天三弟來,就說她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不一定,怎麼今天又是這樣。』
心裡想著,李成器就問了出來:
「昨天方明珠姑娘不是也出去了嗎?她是一直沒有回來,還是回來了又出去了?」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她是今天早上出去的,這就說明,她是回來了,然後又出去了。」忘憂女一字一板的解釋著,條理清晰。如果不是她的言談態度都過於隨意,李成器真的要懷疑她是在皇帝身邊做文書了,因為隨時都要接受皇帝的突然提問,並作出翔實、清楚的回答,所以才練成了這樣的好口才。
「可否告訴我,明珠姑娘去了什麼地方?」
「去看個朋友。」忘憂女回答的很快,卻是非常典型的無效答案。
李成器呵呵一笑:
「明珠姑娘在長安的朋友還真是不少,昨天她是去看望王維公子了,不知道這一次,她是去看望哪位朋友?」
李成器真是個談判高手,並不直接提出什麼問題,而是這麼閒聊著就把問題引了出來,只可惜,他遇上的是這位天上人間獨一無二的忘憂女:
「明珠倒是告訴我她要去看的朋友是誰了,可是我沒記住,忘記了。」
如此精絕的答案,真是讓李成器無可奈何了。不過還好,李成器的修養實在是好,他聽了忘憂女的話之後,並沒有生氣,反倒又是儒雅的一笑:
「對了,還沒有請教您怎麼稱呼?」
「我呀,我算是明珠的朋友吧,她叫我姐姐,你要是願意,也這麼叫就行了。」
忘憂女說的非常自然,可是李成器卻聽得瞠目結舌,他愣怔的望著眼前這個女人,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看這女人也是四十來歲的年紀,比自己大上七八歲的光景,怎麼就能說出來,讓一個大男人喊她姐姐呢?李成器也是皇家貴胄,豈是平白走在大街上,就能胡亂喊人姐姐的男人?
看著李成器面露難色,忘憂女笑了:
「你要是喊不出口,也沒關係,我還有一個稱呼……」
『還好,這個女人倒也懂得察言觀色,看出別人的心思……』李成器剛剛欣慰了一下,忘憂女就接著說道:
「這家裡除了明珠還有一個人,就是唐栗子,他喊我奶奶,你隨著他的稱呼也行。」
忘憂女話音落處,李成器背後幾個隨從早已勃然變色,一個隨從挺身而出,上前一步,對著忘憂女喝道:
「我家王爺敬重你是主人家的朋友,跟你好好談話,你不該如此輕慢我家主人,甚至還語帶侮辱!」
李成器的手下果然調教的不錯,說出話來不卑不亢,既有分寸又有威懾力。
忘憂女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
「你們這是怎麼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是你們問我該如何稱呼的,他們的確是這麼稱呼我,如果你們能想出什麼新鮮的稱呼來,儘管提出來了,那下一次,如果再有人問該如何稱呼我,我也會把你們對我的稱呼加進去,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忘憂女一番話說的雜七雜八、似是而非,又難以辯駁。李成器忽然哈哈一笑:
「看來您不是中原人吧?」
忘憂女一愣,沒想到李成器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李成器就又開口了:
「異域風俗和我們中原不同,你們不用大驚小怪的。」說著話,他又朝著忘憂女笑道,「這些下人失禮了,還請不要見怪。您看這樣行嗎,既然方明珠姑娘有可能一兩個時辰就回來,我就在府裡等她一會兒,要是能碰巧等到她,那不是皆大歡喜嗎?」
「你要留下來等?」忘憂女盯著李成器,目光愈發銳利。
李成器不以為意,仍舊一派灑脫:
「正是。」
「那你就等著吧,隨你好了,我進去了。」忘憂女說完,轉身就走。
這回換李成器呆住了:
『難道這個女人一點兒都不懂得,她應該把自己讓到府裡去嗎?』
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了,如此溫文爾雅的王爺遇到了一位如此草莽的女子,一時間還真沒有了對策。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風姿卓然不俗的年輕男子也來到了方家的門前。雖然這個男子努力保持著自己應有的風度,但是卻不難看出來,他的心中此時充滿了急切和慌亂。
看見這個年輕男子,李成器不禁眼前一亮:
『王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