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女看著明珠,良久才沉聲問道:
「你真的想好要怎樣做了?」
「是。」
「那,能告訴我你的計劃嗎?」
「我要去安樂公主府,面見安樂公主!」明珠的回答深深的震動了忘憂女,她的聲音提高了起來:
「什麼!你要去見安樂公主?」
「對。」
「為什麼?她都已經派出人來要殺死你了,你好不容易湊巧躲過了一劫,可現在卻要自己送上門去!」忘憂女難以理解。
明珠卻始終都是平靜的:
「我這麼做有兩個理由,第一個,雖然長安城中盡人皆知安樂公主飛揚跋扈,但是我還是不相信她會平白的就想殺死我,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存在,所以我想去面見她,消除這個誤會。第二個理由,我在這長安城中只是一介草民,如果安樂公主下了決心要殺我,那我和栗子根本就逃不脫,這一次你救了我們,恐怕下一次我們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所以,躲避不是辦法,更何況,我還要救媽媽,所以更不可能離開長安城。這也就是說,躲和逃是根本行不通的,既然躲不掉,索性我就迎上去,我倒要看一看,安樂公主想要幹什麼!」
忘憂女的神情鄭重了起來,她第一次感到,這個叫方明珠的少女不止聰明伶俐,而且還非常勇敢。
「那你想過沒有,也許安樂公主就是沒有任何理由的想要殺死你,或者,你對她的說服沒有成功,她還是要殺死你,這樣一來,你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忘憂女提醒道。
「我想過了。」明珠很認真的回答道:「做什麼事情都需要冒險,現在衝上去是危險,等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也是危險,既然這樣,我不如衝上去,還可以爭取主動、節省時間,」明珠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了,「我的時間太緊迫了,我一分鐘也不想浪費。」
忘憂女知道明珠這是又想媽媽了,也不禁心中惻然,她走上前一步,輕輕的拍了拍明珠的肩膀。看樣子,忘憂女平日裡並不太習慣安慰別人,所以這個動作做的有些生硬,可是明珠還是從中感受到了溫暖,她望著忘憂女柔和的一笑:
「姐姐,你放心吧,問題還沒有那麼嚴重,我不是盲目冒險的人,我既然決定去,心中也是有著幾成把握的。」
「哦?你有什麼把握?」
明珠的笑容有些神秘:
「我很會哄人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好了,去給栗子送早飯吧,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明珠端著早飯腳步雀躍的朝前院走去,忘憂女望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聰明,勇敢,重情重義,是個好姑娘,只是,她想哄住安樂公主,這行得通嗎?安樂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被哄住的……』
趁著栗子吃飯的功夫,明珠又把忘憂女叫到了一旁:
「姐姐,你幫我在外面雇一頂轎子,讓他們抬進來,我從院內上轎,然後我不在的時間裡,還請你多多關照栗子。」
「你不用我陪你去嗎?」忘憂女問道。
「不用了,我這次去又不是去砸公主府的場子,如果真是砸場子,那我就不用去了,姐姐自己去就行了。」明珠說著話自己就輕笑了起來。
「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呢?」忘憂女還是不放心。
「這樣吧,姐姐,我跟你保證,我至少能做到不讓安樂公主把我當堂打死,總能多活幾天,這樣,姐姐即使想要救我,也不愁沒有機會,好嗎?」
忘憂女點了點頭:
「既然你把什麼都想到了,我也就不攔你了,去吧,龍潭虎穴也總得向前闖,畢竟以後,還有大事等著你去做,該歷練了也得歷練。」
明珠並沒有聽出忘憂女話中的深意,點頭應承了之後,就徑直回房準備了。
不大工夫,一頂轎子就停到了堂前,明珠也收拾停當走了出來,她仍舊把一頭青絲高高梳起,外面披了一件斗篷,臉上還遮了一層面紗,隔著面紗,明珠和忘憂女四目相對,彼此輕輕的點了點頭,明珠就上轎而去了。
明珠走了不久,李成器就來到了方家。雖然一早就接到了『方桃子』失蹤的消息,讓李成器心中惶恐不安,可是他仍舊沒敢為了兒女私情耽誤大事,只是派回最精幹的手下,去追尋『方桃子』的消息。而自己,則帶著幾個隨從來拜會方明珠。
他們扣了很久的房門,才聽見吱呀一聲,大門側旁的一扇小門打開了,讓李成器意外的是,門裡走出的,既不是那個人們口中所形容的孔武有力的少年,更不是那個被三弟形容為風華絕代的方明珠,而是一個四旬開外的女人。
這個女人容貌不醜,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一位清麗佳人,只是此時年華正慢慢老去,讓人看著她的臉就不禁會升起落日般的惆悵。不過這個女人自己倒是舉止灑脫,她上下打量了打量李成器,開口就直接問道:
「你有什麼事?」
忘憂女從來不在紅塵世俗中生活,所以對於種種禮儀既不懂得,也不屑於去使用,只管照著自己的習慣說話,可是她這個習慣卻把李成器給噎的夠嗆——這位曾經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壽春郡王,從出生那天起,就沒被人這麼問過話。
不過既然是自己走到人家門上了,那就入鄉隨俗吧,李成器微微一禮:
「在下壽春郡王李成器,特來拜會方明珠姑娘。」
好一個李成器,落落大方,決沒有絲毫的隱瞞,任憑你是龍潭虎穴,我就這麼坦坦然然的來了。
忘憂女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說過壽春郡王的名號,她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盯著李成器手裡的折扇,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道:
「你這扇子上的功夫不錯啊,練了多少年了?」
一句話,險些驚得李成器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