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喬若靈一直沒睡,心裡亂糟糟的,躺在床上不想動彈,連晚飯都是她媽給她端進房裡吃的,她也只吃了幾口,沒什麼胃口。
鍾素雲也問過她她和閻乾之間的事兒,但她沒說,只是躲在鍾素雲懷裡哭。
說了又如何,已經過去的事兒了,難道還要說出來讓媽媽傷心嗎?
可是不說出來,心裡的苦就一點點累積,無處施放,她很難受。
就這麼睜著眼睛躺著,沒有一絲睡意。
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了,雖然聲音很小,但在這靜寂的夜裡,那聲響還是被喬若靈聽到。
她心下一驚,想起身去看,但轉念一想,又閉上了眼睛沒動。
感覺到有人靠近,她緊張地繃緊了身子,是他吧?他又想做什麼?
「若靈,對不起。」深沉的男聲出自何人之口她很清楚,這聲音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忘記,只是讓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在向她道歉嗎?他?會道歉?!她心中有些許的震驚。
「若靈,原諒我好嗎?我愛你。」喬若靈的震驚還沒的消褪,耳邊兒就又響起一個更讓她震驚的語句,他說他愛她!
喬若靈驚地無法反應,他怎麼會愛她?他不是神經了吧?他不恨她的嗎?就算因為知道她不是喬震宇的女兒不再恨她了,那也不會這麼快就轉變成愛了吧?這變化也太大了些兒,又或者他是因為內疚,想要彌補嗎?但那也用不著說愛吧?
「若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閻乾滿眼傷痛的說著,將頭埋在她的床前,都怪他,被恨蒙蔽了雙眼,一心想要為父母報仇,卻不想恨了不該恨的人,也因為傷了自己在乎的人。
喬若靈一動不敢動,還處於深深的震驚當中,她以為他是來折磨她的,她以為他還是不想放過她的,卻不想,他不是,他是來求她原諒的嗎?可是為什麼?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在她千方百計的想請求他的諒解,想化解他的仇恨時,他竟然沒有一絲動搖,現在卻跑來說這個,是因為她的身份變了嗎?她不是喬震宇的女兒了,所以他的恨就沒了去處,可是他對她的傷害又怎麼可能是他三兩句道歉就可以原諒的?她現在已經理解了他當初的做法,因為恨意在心裡紮了根,是沒有什麼辦法能很快除去的,她理解他為了父母報復喬家的做法,但不等於說她就能原諒他那麼對她,是的,她不能原諒。
「若靈,是我不好,傷害了你,你說得對,就算你是喬震宇的女兒,我也不能那麼對你,你是無辜的,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閻乾自顧自的說著,聲音低沉,語氣沒了以往的冷酷,反而帶著一絲顫抖。
「原諒你?你做夢,姓閻的,我不會原諒你的,而且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喬若靈終於忍不住了,猛得睜開眼睛大聲嚷道,她承受了那麼多,而他不過幾句道歉就想要她原諒嗎?太可笑了。
「若靈」,閻乾少有的深情喚她,喬若靈有一煞時的恍惚,覺得他真的是愛她的,但怎麼可能哪?
「別這麼叫我。」喬若靈冷淡地別過頭,不想沉溺於他這樣的柔情之中,誰知道這柔情背後是不是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若靈,看著我。」閻乾伸出大手,扳過喬若靈的臉,讓她面對著自己,他要讓她明白他是真心的,這一次,他沒有欺騙,只有真心。雖然向一個女人坦露真心與他來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但這麼些年積聚的勇氣,讓他可以開口表達。
「我說了,別這種表情,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會不安。」喬若靈冷淡地說,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真是好笑,他傷了她那麼久,這次卻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怎麼看怎麼覺得可疑。
「若靈,我知道,讓你立馬相信我是不可能的,但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閻乾懇求,這恐怕也是他這一生中少有的語氣,但面對的是喬若靈,他並不覺得有多難出口。
「機會?哈,我以前給你的機會還少嗎?」喬若靈別過臉,努力用冷淡的語氣說道。這樣溫柔懇切的閻乾她以前沒見過,他的溫柔讓她的防線有鬆動的跡象,她必須不看他才能讓自己的防備正常起來。
「我知道,以前是我錯了,我只是希望有機會彌補。」閻乾耐著性子解釋,若換在以往,他肯定二話不說先把人搶走再說,她不給機會也必須得給,但這一次,他不想再對她用強。
「不需要,我只要你離我遠點兒就好,那樣我就開心了。」喬若靈語氣冰冷地說道,回憶起往事之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離,就是遠離這個惡魔般的男人,就算現在他披上了和善的外衣,她還是不想靠他太近,對於她來說,閻乾這個人,還是離她越遠越好,不然,她實在是沒有安全感,而她並不想生活在驚慌不安之中。
「真的沒有一點兒轉圜的餘地?」閻乾低聲問,語氣有些傷感。
他的語氣讓喬若靈有片刻的遲疑,但最後她還是開了口說「沒有」。
「知道了。」閻乾低沉地嗓音透著濃濃的失望,他起身,深深地看了喬若靈一眼,轉身緩緩地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疲憊,帶著抹孤寂的味道兒,讓人看著就覺得感傷,有那麼一瞬,喬若靈想開口叫住他,但只是張了張口,伸出的手又緩緩收回,叫回他做甚?她真的可以對他之前的傷害完全釋懷嗎?她覺得自己做不到,至少暫時做不到。
閻乾只覺得很累,原以為她會原諒她的,但她沒有,也是,若是換了自己的被傷成那樣,只怕也不會再選擇原諒吧?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自己畢竟傷了她,但他真的很想取得她的諒解啊,因為他已經不想放開她了,但現在不是他放不放開的問題,而是人家接不接受的問題,他不想強迫她,他希望她開心快樂,而他已經說了,只有他離開,離得遠遠的,她才能開心,他又能做什麼哪?
在房間裡呆不下去,她不是讓他離開嗎?那好吧,他就離開吧,只要她能開心。閻乾苦澀地想著,把起外套走出了房間,這是他自作自受,沒辦法怪別人。
來到大街上,已經是深夜,路上行人不多,偶爾走過去一兩個,都是行色匆匆的。
路燈在暗夜中播灑著暗黃的光芒,遠遠望去,如筆直的警衛,守護著道路的安靜。
閻乾一直走著,悶悶的,心情沉重,沒注意到身後一直有一輛黑色的車子在悄悄尾隨。
夜風吹來,帶來陣陣涼意,閻乾卻不覺得冷,任衣服敞著,風吹動衣角,給他的背影更添幾分寒意。
跟在他身後的車子突然加速,朝他衝了過來,他卻好像沒感覺到,仍是沿著原來的方向慢慢朝前走著,沒閃開分毫。
「碰」,車子不偏不倚正撞上他,巨大的衝力將他整個人撞了起來,又重重摔倒在地。
那車子似乎是故意的,見他被撞好似還不解恨,又轉好方向朝躺在地上的他輾來,就在車子要壓上他的時候,不遠處的拐角走過來一個人,車子裡的人感覺很敏銳,似是馬上注意到了,飛快的倒車,駛離了現場。
黑色車子開出了很遠,開上了無人的郊外公路,路上再沒有人,是深夜,也沒有過路的車輛,前後左右只他一人,喬震宇終於獰笑出聲,太好了,哈哈,他等這個機會很久了,只怪姓閻的心太軟,竟然將他放了出來,哈,他才不會感激他的仁慈,當年沒斬草除根,今天的他才不會手軟,只要他死了,自己再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哈,事情就還會是原來的樣子,不對,據說那公司被他經營的不錯,他還撿了個便宜,哈哈,真是老天開眼。
只是那個臭女人竟然好了,哼,敢欺騙他的感情,讓他以為自己呵護關愛了二十年的女兒真是自己的,還有那個男人,竟然讓自己戴了綠帽子,真是可惡,他不會放過他們的,哼,他們一家都得死!喬震宇惡狠狠地想著,這輩子,他的作人準則就是:只可他負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負他,鍾素雲那個女人騙了他的感情,雖然他並沒有愛上她,娶她也不過是為了她家的財產,但她畢竟是他的妻子,卻為了生了別的男人的孩子,這個仇他不會忘記。
喬震宇惡毒的面容在夜光下更加陰寒,轉眼想到閻乾時他的臉色馬上又變得猙獰,他死了,只是他不是還有個雙胞弟弟嘛,也好,他應該先去收拾了那個人,再來找鍾素雲算帳。
喬震宇暗自計較了一番,覺得還是先除掉閻乾那個弟弟為妙,於是,改變了路線,驅車離去。
夜色闌珊,夜空中有幾顆星星還在閃爍,一眨一眨的,似乎能洞查人間的一切,但這一切卻與它們無關,它們只看著,並不憐憫,永遠只是灑下清冷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