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王府。
「稟王爺,一切都佈置妥當了」朱福看著坐在書案後面發呆的殤冥逸,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了:「凌姑娘出去了,她若是回來,您看……」
「讓她進來」殤冥逸這聲音聽起來,夢遊似的。
「是」朱福答應著,準備悄悄的退出去。
「朱福,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的心裡總是酸酸的刺痛」殤冥逸目光有些渙散地掃了朱福一眼,繼續用他無主遊魂似的音調說:「我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慢慢的離我遠去。就好像被人一點一點的,抽走了我的魂魄。既便是我手裡握著她,還是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換了一個身份,她就真的變得那麼遙不可及了嗎?」
王爺這是在說什麼呢?朱福一句也聽不懂。不過,他倒是看出來了,王爺這次傷得不輕,要不是他心裡惦著垠鑰國,弄不好得致命。
「王爺,您要節哀,保重身體要緊呀。對了,大王妃的事,要不要告訴九王爺一聲兒?」
聽到「九王爺」三個字,殤冥逸渙散的目光才又重新聚攏了。他直起身子,一臉冷峻地拿起桌上,納蘭玉珠寫給太皇太后的那封遺書,說:「有些事情,九王爺理應要早些知道。你親自走一趟,把這封送給九王爺。務必要親眼看見九王爺燒掉這信,你再回來。」
「是,王爺!」
朱福接過信,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剛剛回復神智的殤冥逸,又陷入了渙散的迷惘之中。
「唉,王爺實在是太可憐了」朱福心裡這樣說著,始終放心不下,先折回了自己院子。把最近的事簡要對王京說了一遍,交待他說:「王爺現在完全沒有防備能力,如果可能,一隻螞蟻都能刺殺到王爺。所以王兄,王爺平日待你不薄,雖然你傷勢還沒痊癒,但你無論如何也要注意保護王爺,等我回來。」
「我一定皆盡全力保護王爺,朱兄快去快回!」
瓊琅聽到殤冥逸毫無防備的事,本來心中一喜,心說這是個刺殺他的大好機會。但是聽朱福說,他把血蓮給了自己治傷,還怕他有閃失,不嫌藥薰把他移進墨齋靜養,心裡的殺機頓時去了一大半。
朱福一走,瓊琅就提了劍直奔殤冥逸的書房,像一尊門神一般站在書房門口守著。
「啊!」
突然書房內傳來一聲吃痛的悶叫聲,瓊琅趕緊破門而入。看見殤冥逸捂著心口,面色蒼白,一頭一臉的冷汗。
「王爺!您怎麼了!」
殤冥逸聞聲,緩緩抬頭,聲音裡面帶著痛:「王副將?你的傷可大好了?」
見到殤冥逸的臉色,就連瓊琅這樣鐵錚錚的硬漢子,都真正感到心軟了。朱福說得沒錯,此刻的殤冥逸,如果可以,不但一隻螞蟻都能殺死他,就連一陣強一點風,都有可能把他吹倒。他完全沒有防備和鬥志,在精神上,他幾乎可以算是個死人了;但他還堅持活著,簡直是個奇跡。
可這樣的殤冥逸,自己「傷」得那麼重,卻還在關心屬下的皮外傷。
瓊琅再次被感動了,徹底打消了刺殺他的念頭:「王爺……多謝王爺眷顧,屬下已經大好了。王爺您的身體,無礙吧?要不要屬下送您回禁院休息一下?」
「無妨,只是心裡突然痛得厲害。」
殤冥逸硬撐著,可心裡說不出的那種空蕩蕩的痛,讓他極為難受。可是,這種痛越來越強、越來越清昕;最後,甚至讓他心慌起來。
「一定是她出了什麼事,一定是她」殤冥逸低聲呢喃著,突然抬頭對瓊琅說:「王副將,本王命你馬上去醉花樓一趟。讓方管家多給你拿些銀票,務必要把子蘭姑娘給本王接來。」
「……」瓊琅猶豫著不敢答應,朱福不在,如果他一走,王爺身邊沒有個可信的人保護是極其危險的。
還沒等瓊琅答應,殤冥逸卻又自己反悔說:「不,不能去,不要去了。這個時候把她接過來,會讓她捲入這場戰爭,讓她陷入危險。我不能見她,這件事結束之前,絕不能再見她。」
見過癡情的人,沒見過這麼癡情的人。何況他還是個王爺,就衝他這王府的女人們來看,他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女人。但他還是為情所累,到了這種幾近崩潰的地步。
瓊琅是過來人,他知道,如果殤冥逸的心結不能舒解,只要再受到一點點刺激,殤冥逸心裡那根弦就會斷掉、人就會失常。
「她的確是個特別的女人,讓人過目便終生不能忘。正因為如此,這樣的女子是極其難把握的。她不同於世間一般的女子,不能以權勢和金錢來衡量。所以,王爺,若要得到她,您現在所做的,還遠遠不夠。」
「你知道她是誰嗎?」殤冥逸聽了這話,目光又恢復了銳利,並且腦中開始冷靜的分析和思考。
「屬下知道,屬下早就知道,她就像九命的貓妖托世,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去。」
殤冥逸按著心口的手,硬生生緊緊握了起來,微微顫抖著放了下去,神態也恢復了平日的驕傲和冷漠。瓊琅說得對,他現在沒有資格頹廢。為了娘親,為了幼蘭,他必須堅強。不管幼蘭是不是還在,但如果他失敗了、倒下了,他就會永遠失去她!
「很好,王副將果然機智過人。有勞王副將退外守護,本王已無大礙。」
瓊琅奇異地看了殤冥逸一眼,施禮告退,仍舊退出了書房外。心中感歎:殤冥逸如此剛毅聰明,一點就透,前途無可限量。怪不得璃國那麼輕易的滅於他手。看來,這天下注定是殤家的天下,說不定,最後還是他殤冥逸的天下。
殤冥逸見瓊琅退了出去,伸手拿起筆來,在紙上分散寫了一串人名。聚精匯神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各自用線連起來。所有的連線,最後都到了一個名字下面——太皇太后。
擱下筆,殤冥逸輕輕歎了一口氣,輕輕自言自語:「錦瑟啊錦瑟,但願您是真的只愛風塵不愛權勢;否則,我們二十幾年的兄弟情誼,便要毀於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