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惜斂的呼喚和眼淚,讓在黑暗虛空中飄浮的江心婕搖擺不定。她不知道是靠近梅大哥的聲音,還是要靠近程哥的聲音。兩個都是對她很重要的大哥,兩個人的呼喚,都是那麼迫切。
對了,她還沒和梅大哥道別;如果不說一聲就這樣走掉,梅大哥會牽掛一輩子。從這裡回去現代容易,可要再從現代回來這裡,就難了。
江心婕毅然轉身向梅惜斂的聲音靠攏,可是,他的聲音卻始終那麼飄渺。無論她怎麼找,總找不到能見到他的出口。
「幼蘭,對不起,梅大哥答應過保護你,梅大哥沒有做到。你原諒梅大哥一次,好不好,快醒醒,不要睡。如果你就這麼睡著了,就永遠醒不來了。幼蘭,不要離開、至少,不要在現在離開,不要走……」
江心婕在黑暗中淚流滿面,拚命的大喊著:「梅大哥,我在這裡,沒有和你道別,我不會走的!可是我看不見你,我找不到你,梅大哥!」
在黑暗中奔跑得累了,倦了;可梅惜斂哽咽的呼喚聲,還在耳邊縈繞。她試著去尋找程哥,也是同樣遍尋無果。
她,被困在了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江心婕無力地跌坐了下來,心想:我這是被驅逐了嗎?是真正的藍幼蘭回來了,不允許我再佔用她的身體了嗎?可是,為什麼她現在連想做回江心婕也不能夠了?
十嗔方丈曾說,必須要江山穩固,垠鑰國的子民得到了自己真正的明君,她才能做回江心婕。難道她要在這黑暗中一直等到垠鑰國內憂外難平定,才能得到解脫?
在這裡,她能聽到兩個世界裡,親人的呼喚,卻找到不到出口。
「江心婕,你要冷靜,不要慌,要冷靜!」江心婕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絞盡腦汁想辦法。
——曾經聽鄉下的姥姥說過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故事。故事裡說,有一個小伙子,全家都被地主逼死了。可是,他身份卑微,又太窮,根本不可能報仇。於是他每天,無論是睡覺還是做事,都一心一意的默默咒詛地主。結果,那地主竟在第二年,突然無疾暴斃,死法和小伙子的詛咒內容一般無二。
這個故事雖然很瞎,但也說明了一個道:只要一個人的意志和信念夠強,一定會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跡。
江心婕深吸了幾口氣,原地盤坐起來。一心想著藍幼蘭的樣子,對自己說:動一動手指,動一下手指就好。告訴梅大哥,我還在;我要她的手指動一下,動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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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冥逸趕來時,正看到梅惜斂苦苦呼喚藍幼蘭醒來的畫面。他幾乎不敢相信梅惜斂懷裡那個血肉模糊的女子,就是昨夜與他徹夜纏綿的幾近完美的藍幼蘭。
雙拳緊緊握起,他回頭用殺人的目光盯著納蘭玉珠,一字一句地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爺!」納蘭玉珠從呆滯中醒轉地來,還搞不清狀態地跳起來,想撲進殤冥逸的懷裡:「王爺,這個人好無禮,竟敢打傷玉珠,你快叫人把他抓起來!」
「我問你!」殤冥逸惱怒地把她推倒在地,暴怒地吼道:「告訴我,你分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把她傷成這樣!」
「王爺,不關大王妃的事,是藍王妃她自己要替泌香院的兩個婢女受罰的……」
「大膽!」殤冥逸飛身過去掐著五兒的脖子:「本王問話,也輪得到你來插嘴嗎!本王早知道你這賤婢仗著主子的身份,在這王府裡作威作福!今日之事,八成與你脫不了干係,本王就先廢了你,給藍妃抵命!」
「咳……!啊、啊!」五兒氣咽,拚命掙扎著,用眼神和嘴形向地上的納蘭玉珠求救:「王妃,救我……」
「王爺、王爺」納蘭玉珠從來沒見過殤冥逸如此凶狠,嚇得她連站都站不起來,爬到他的腳下,哭求道:「逸,玉珠求求你,不要殺五兒。五兒自小跟在玉珠身邊,您若把五兒殺,就等於是在玉珠身上割肉呀。逸、不要這樣,你嚇著玉珠了呀!」
「哼!如此惡奴,非殺不可!」殤冥逸不敢看藍幼蘭,但他看綁在旁邊的綠兒一眼,心裡就更氣憤一分。
他氣自己不該帶藍幼蘭回來,他應該讓藍幼蘭留在洗心湖!更氣自己糊塗,沒想到玉珠竟是這麼心狠手辣的女人!
手臂漸漸舉起,脖子被叉在他手上的五兒,被掐得直翻白眼,隨時有斷氣的可能。
納蘭玉珠見哭求不起作用,只好用最後的殺手鑭:「逸,你不理玉珠,不領玉珠的情,難道連太皇太皇也不管了嗎?五兒好歹是太皇太后親賞給玉珠的,連玉珠要罰她,也得顧忌太皇太后幾分情面。您若真要殺她,好歹也得給太皇太后支會一聲,千萬別掃了太皇太后的顏面呀。」
殤冥逸的手一鬆,五兒直接從半空中掉到了地上。
納蘭玉珠趕緊爬過去,看看五兒是不是斷氣了。五兒翻了一陣白眼,終於又緩了過來;主僕倆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殤冥逸失神地,一步一步走到梅惜斂面前,卻沒有勇氣蹲下去抱回藍幼蘭,他甚至不敢觸碰她。早上,她還那麼明媚地對自己笑,說要去賣菜。轉眼間,她卻幾乎不能再算是個人了。
「就這麼放了她們嗎?」梅惜斂知道他不可能重罰回納蘭玉珠,但還是失望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殤冥逸痛苦地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我不能夠……」
黑暗中的江心婕聽了殤冥逸這話,心底猛然一陣刺痛:他果然還是比較愛納蘭玉珠,就算自己被納蘭玉珠傷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忍懲罰她。他哪怕是能輕輕打一下她的手掌,假裝一下,起碼也不至於讓自己這麼挫敗。
在江心婕摀住自己的心口時,躺在梅惜斂懷裡的藍幼蘭突然勾動了一下手指;而躺在現代貴族醫院裡的江心婕,同樣也勾動了一下手指。
兩個不同的時空,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男人——梅惜斂和江程,同時注意到了她這個細微的動作,同樣的欣喜若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