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看見路邊有賣小泥人的。想起藍幼蘭那調皮活潑的性子,殤冥逸暖暖地笑了,心想,送她這個,倒挺合她的性子。
不過,一個大男人買這種未免覺得奇怪。於是拿扇子半遮了臉,殤冥逸慢慢地湊到小攤邊,悄悄地問:「這個全買了,要多少銀子?」
偏那擺攤的老頭上了年紀,有些眼瞎耳聾,扯著嗓子大聲說:「什麼?錢沒了?跟我要銀子?嗨!你這人好沒道理,看著穿得倒挺周整,怎麼管我老頭子要銀子?」
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少人都好奇地盯著殤冥逸,並指指點點。
殤冥逸灰了臉,懶得再問了,直接掏出一綻銀子往那老頭手裡一塞,拎著那老頭手裡的泥人木架飛快閃人。
可是走到王府附近,他又犯難了。他堂堂一個王爺,總不能拎著這麼一架子的小泥人回府吧?這要讓侍衛家僕們看到了,成何體統?
算了,不走前門,走後門進!
進了後門,殤冥逸仍然探頭探腦的,生怕給人撞見了。誰知前面浣衣房的幾個女婢,正在曬衣物被單什麼的,嘰嘰喳喳地正說得熱鬧。
殤冥逸臉色頓時就灰了,飛快扯了一張綢單,把小泥人全包在裡面,隨手把木架子給扔到牆外面去了。
幾名婢女聽到了聲響,探過來一看,嚇得全拜了下去:「奴婢見過王爺!」
「咳、嗯!」故作威嚴地板起臉,殤冥逸藏著有一點點慌亂的眼神,昂首挺胸地走了。
剛轉過浣衣房的院子,長長地吁一口氣,準備看看小泥人有沒有碰壞。眼前又冒出了一個侍衛,跟他畢恭畢敬地拱手問好。
「嗯」殤冥逸第一次覺得自己在王府按排這麼多明崗暗哨,真是麻煩。
正想走,後面一個聲音問道:「王爺,這……這個,您的……」
殤冥逸轉身一看,一個額角腫了個大包的侍衛,手裡不就拿著他丟掉的那根木架子?想是他丟出去的時候,砸著了這名侍衛,然後侍衛巴巴的給他送回來了。
腦門後面那叫一個冷汗狂滴——你說,他咋就帶出這麼驢、這麼犯抽的兵來了呢?
暗暗咬牙切齒了一番,殤冥逸冷冷地丟下了四個字:「送去柴房!」
(☉_☉?) 哎?自己做錯什麼事了嗎?
那額頭腫包的侍衛,滿臉疑惑地與身邊另一名侍衛對視了一眼,吶吶地對著殤冥逸正遠去的背影說:「屬下遵命,王爺!」
一路目不斜視地埋頭前行,總算是安全地把那包泥人帶回了密室。一個個地擺弄好,看見沒有一個被壞的,他終於放下了那顆緊張高懸的心。
想像著,她收到這些泥人會是什麼表情呢?喜歡?還是不喜歡?好像女人應該都比較喜歡珠寶首飾之類的吧?他卻送她不值錢的小泥人?這會不會太荒唐了?
摸了摸下巴,他撿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小泥人,往袖子裡一揶。然後徑直前往薜藕院,想去把她給接出來,找個機會讓她看看這泥人,看她到底喜不喜歡。如果她喜歡,剩下的這些泥人,再送。
才剛出書齋房門,納蘭玉珠就迎面進來了:「逸,你終於回來了!玉珠找了你一早上,後來管家才告訴我,你出了府。昨晚又是一宿沒睡吧?玉珠替你熬了參湯,去喝了,再好好歇息歇息,好嗎?」
「……」殤冥逸滿腔的熱火,瞬間被撲滅。手指捻了捻袖子裡的小泥人,他什麼話都沒說,任由納蘭玉珠挽了他的手臂,悶頭悶腦地往她的琉毓院走去。
他以為他能忍到找借口離開,竟沒料到現在享受玉珠溫情的時刻,竟會變得這麼漫長。才坐到軟塌上喝了一口參湯,他就覺得已經挨了一年了。
直到此刻他才徹底明白,玉珠在他心裡的位置,是真的已經不復往昔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藍幼蘭的話蠱惑了,他的心裡,現在滿滿的都是她的樣子,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他迫切地只想見到藍幼蘭,與其她任何女人虛委以情,他都覺得反感和厭倦。可是,玉珠是他親自接回來的,而且才進府一天。這就叫作繭自縛、自作自受嗎?也許終其一身,他都要活在對藍幼蘭壓抑的愛裡面不得解脫!
因為,不管怎樣,他都不忍對玉珠下手。這種情感,與愛情無關。
「逸,你怎麼都不說話」納蘭玉珠替他輕拭嘴角,溫存地貼上去,軟軟地說:「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殤冥逸極力地耐著性子,簡短地「嗯」了一聲。
他真的越來越冷淡了,這兩天,他一天比一天冷淡,究竟是為什麼?
納蘭玉珠抬頭看他俊朗的臉,這張臉,並不比殤冥寒差多少。為什麼當初,她會選擇殤冥寒,而不是曾經那麼愛著自己的他?現在,他的愛,正漸漸離自己遠去。試問,她的生命裡,還有誰愛她比他更深、更真?
「玉珠沒用,不能替逸分擔那些煩心的事。可是逸,玉珠以後,會好好的對你,彌補你。」
殤冥逸垂看了她一眼,心底一痛——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說?在我苦苦等待,苦苦守候的時候,你為什麼能狠心投入他的懷抱?
暗歎一口氣,殤冥逸仍然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閉上眼睛,就那麼坐著。現在,他真的不知道納蘭玉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
因為他知道,她回來他身邊,必是有目的的。從在清感寺,和殤冥寒一起去見太皇太后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說破,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對她還放不開;他也想知道,她究竟能為了殤冥寒,傷害自己到什麼程度。
幼蘭……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殤冥逸立刻睜開眼睛起身道:「今日可是忙糊塗,還沒去向皇上請安!」
「理當要去的」納蘭玉珠也起了身,說:「皇上難得不用早朝,想必會多睡一會,現在去應該不會太晚,玉珠也是該去的。」
殤冥逸這才露出了笑容,拍著她的手背說:「好,那現在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