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我繼續喝著「金塊爵士」。那種焦苦的味道一下一下地刺激著我的心呢。
說真的,我給歐陽董事長打完那個無恥的電話之後,我整個人就像在等待判死刑一樣——等著自己的墮落……而此刻,咖吧裡正好飄蕩著王菲的憂傷的歌曲:
你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紅了,我的天灰了。
啊……天曉得,既然說,你快樂於是我快樂。
玫瑰都開了,我還想怎麼呢,求之不得,求不得,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
喜怒和哀樂,有我來重蹈你覆轍……你頭髮濕了,所以我熱了,你覺得累了,所以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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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棺材」歐陽董事長的口吻中,我知悉了一個確鑿的事實,即歐陽虹偉真的快要出國了。李海芸和我所說的話,其實並不是所謂的虛言。
本來,我還處於懵懂的狐疑狀態,總認為這件事情——歐陽虹偉一定會親自和我說的,甚至,他一定會強烈地邀請我和他一起去。要是果真如此,我想……我可能會答應他的。
現在,我已經很……很失敗的了,心裡強烈地充斥著逃跑的念頭,這個城市處處都有嘲笑我的影子,都有諷刺和挖苦我的表情,唉!我怎麼說才好呢,我只是隱隱地感到自己——似乎一直在期盼著他的電話。
我心裡很疼的,就像自己的身體的某處突然的被刀拉了一口子,然後再在那口子上撒了一把鹽,一種尖銳的疼痛感立即蔓延到全身,我幾乎要尖叫起來,但是我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我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和眼前的老傢伙表露出來,老傢伙接到我的邀請,很快的就趕來喝咖啡了,他是一個集團的老大,農民出生的傢伙,隨心所欲慣了,我注意到現在就在這家咖吧的不遠的幾個位置,都有他的人坐著呢,他的人密佈在他的四周,對他進行著全方位的保護,這無疑是他的氣派,他出場的一種威嚴,唉,一個人混到這一步也確實是了不起的……
說實在的,我很佩服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老男人。
我淡淡地對歐陽董事長說道:喔,是的啊,這就叫父愛重如山。
歐陽董事長一邊喝咖啡,一邊看著我的眼睛,他實際上想看出我的心事,就我與他兒子的那個關係,老傢伙不可能不知道,他也歎口氣道聲:小師,你是知道的啊,這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他離開這個這個城市對我們大家都好。
老傢伙是話裡有話,那意思是對我的好處更多,歐陽虹偉一走,我就可以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死不認賬的,美女記者王紅顏的死最終就只有一個人來承擔了,那就是畏罪自殺的向東。
我眼睛看著窗外,不吭聲……
我的寂寞依然存在著。我突然的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歐陽董事長是我自己叫過來的,我不能再叫他回去,老傢伙是我師晴晴想叫就叫的嗎?我師晴晴除了有一點小小的美色,還有什麼呢?
現在老傢伙就在看著我,他露出那種很奇怪、很曖昧的微笑,他以為他和我之間的浪漫的曖昧故事就要開始了,他把我當作了繼王紅顏、馬雲、胡小葦、李海芸之後的第五個女人了!
毫無疑問,前面的四個女人——其中還有一個成了他的兒媳,都是他的秘密的情婦,那麼我也會成為他的情婦嗎?
他的眼色看著我,內心的佔有慾暴露無遺。當然,他的眼神的全部意思不僅僅是這些,佔有一個女人很簡單,他可能還有其他的什麼意思,他看我就像在看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
我有點慌了!
本來,我打電話叫歐陽董事長來喝咖啡是有目的的,是想尋找一種依靠,然後鬥垮李海芸,在紅海街道把自己失去的尊嚴奪回來,可是我突然的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我現在想的更多的是:逃!
我們就這樣彼此沉默著,此刻,我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宋江寫的那首關於沉默的詩歌了——
沉默,讓我一次次緊閉雙眼。
沉默,讓我在保持對一切事物的冷漠中,不忍卒看憔悴受傷的你。
沉默,讓你在一堆蒺藜的陰影中滿身是血,尷尬經過。
沉默,讓我的內心充滿了後悔的漿水。
沉默,讓我的記憶走失之後,又在十月裡深夜的星空中,孑孓獨立。
沉默,讓我的遒勁的大手,有理由握碎尖銳冰涼的青花瓷,兩滴大顆的淚珠撲簌而下。
沉默,讓你把對我的刻骨的恨塗抹在這個深秋季節的,落葉的喉管裡。
沉默,讓我在脆弱和昏沉的午後光線裡,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心安理得的白色固體。
沉默,讓我無語地走在街道陰鷙的背景中,喉結裡發出了痛楚蠕動的聲響。
沉默,讓我堅信自己實際上已經睡著,即使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讓別人看起來很輕薄,很無恥,很假。
沉默,讓你優先我一步,衝動地想要擁有一個有尊嚴的死,並把自己妖嬈的軀體呈現給現實中的,最真實的鏡子。
沉默,讓我多想當你的面,親口對你說一聲——這個世界上最庸俗的三個字:對不起。
沉默,讓我在用鞭子拷問自己的靈魂,接近上帝的瞬間,感到了時間的蒼老和孤獨。
沉默,讓我救贖的淚水在透徹的涼中,和在無盡深淵一樣漫長的等待中,類似於我們的內心,焰火一樣,逐漸冷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