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荒原之上,若有垂危將亡的生命,便有虎視眈眈的豺狼。
身後是高聳入雲的山巒,眼前,是開闊的平原,澤國最為強大的赤軍的哨崗,今夜,便駐紮與此。那紅色的營火,彷彿一雙充血的雙眼,遠遠窺視著,那不遠處的凌州城。
夜已很深,然而營中卻依然戒備森嚴,相隔很短,便會有巡夜的衛士走過。以當中最大的營帳為中心,越至中間,越是頻繁。
突然營地最北邊高塔之上響起了號角之聲,有一虎背熊腰的將領便立即領了一隊馬過去。
「什麼情況?」該將領厲聲問道。
塔下小兵抱拳回答:「報告參領,正北方向有一隊人馬正在靠近。」
「哦…。」待那參將望去,已能見到黑暗中,有隊人馬正持著火把而來,中間有一轎子,火光中依稀可辨出轎簾上的一朵蓮花…見到那朵蓮花的瞬間,參將的嘴便驚成了0 型,口中喃喃道:「竟…。竟然是她來了………」
「參將,來人要入哨崗了,可要攔下?」隨著人馬愈近,賓士們接都防備的握緊了武器,隨時等待一聲命下衝殺上去。
然而人高馬大的漢子,便那麼直愣愣的目送那轎子來至眼前,也不說話,只抬起了雙手,攔著兩旁蠢蠢欲動的兵士們,向後方退了開去,任那轎子款擺著,在一群黑衣人的圍簇下近入營地之內。在主帥的帳幕前停了下來。
繡著出水蓮花的轎簾被一雙如玉素手迫不及待的掀起,自轎內走出一位帶著面紗的女子,雖看不清半張顏貌,然而那雙眸子,卻已能讓這夜色平添出幾分輝光,那一雙盈盈的水眸,即使漫天繁星,也較之暗淡, 長髮如瀑,初春的荒原依然帶著幾分寒意,然而女子卻只著了薄薄的一層紅色紗衣,雪白冰瑩的肌膚襯著紅色的柔紗,萬般妖嬈……
搖曳著婀娜的身姿,女子款款走向眼前亮著輝光的帳營……心中生出一絲心疼…。如此深夜,他怎麼還不睡下…。掀簾而入,面紗下是按耐不住的笑意…顏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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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帝…… 你怎麼還不回來…。
閻帝…。你快回來啊…我放心不下凰…她可還好…
閻帝青冥!你究竟要我等多久…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必須要重回人界,她們要殺了凰…要殺了我的凰…我要回去,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冥水之邊,只見一道靈光急急掠過,順著人界的支流逆行而上,然而卻在黑霧繚繞的界頂,止住了腳步。眼看人界便在眼前,卻任憑他如何奮力衝撞,都無法破界而出。顏奎急的想要嘶吼,想要咆哮。
然而正在這時,自那黑雲之後,卻傳來一聲溫柔親切的話語,一張面若菩薩般的女子之顏顯露於他面前,仙神一般的女子,眉眼溫潤,對他說。
「孩子,需要我幫忙麼?」
「你是誰?」這素未謀面的女子,雖然面貌慈和,然而顏奎心中,多少還生出幾分警惕。
「我……」女子笑,仿若最仁慈的母親,「我是天界的玄女。君歆尤。」
「玄女歆尤…君懷洛的母親…那個要殺死凰的女人?」胸中怒火瞬時燎原而起,對著面前的幻影顏奎大聲怒喝到。「滾!在我面前消失,上去人界之後,我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
「呵呵呵……」顏奎的厲喝卻讓歆尤不怒反笑…「殺了我?為何?為了那個名叫凰的女子嗎?你這般奮不顧身的便是想要去她身邊保護她嗎?可憐的孩子啊,你究竟是太傻,還是不願去相信,你真的以為你護她這一世平安渡過,她便會隨你回去?你真的以為,你與凰羅,還能回到從前?呵呵呵,回不去了…你可知,在你死後,赤地變成何般模樣了麼?你可知,因為那個女子,你的故鄉,你的家人,你引以為傲的夜叉子民們?如今…是什麼樣子麼?」
玄女的幻影,在面前放肆的笑著,他已全然不聞…… 此刻,他只想知道…她在說些什麼?赤地怎麼了?夜叉族發生什麼事了?而他的親人…又怎麼了?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眼前,又無數光影閃動,耳邊是玄女在他耳邊低語呢喃: 「看看吧…親眼看看吧,你所深愛的女子,究竟給你帶來了什麼?」
急速掠動的光影,漸漸的緩慢清晰了起來,全都化成了同一種顏色,紅。滿目的紅光,他的屍體,便在那沸騰的岩漿中,焦黑…融化…,四周是崩塌的岩石,他焦急的尋找,凰,凰在哪?然而轉眸之間,他卻看見,方纔那個含淚說愛他的女子,溫順的依偎在君懷洛懷裡,火石見,藍色的劍光劈開出一道天光,相擁的身影猛然躍出,只剩下他,傻傻的站在炙燙的岩漿裡,看著山石塌下,直至眼前一片黑暗,徒留那滾燙的岩漿,奔騰著,煎熬著他的心…
凰,不是說好了麼…永遠相伴,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不離不棄……
死去的靈魂,騰空而起,天宇之上那麼寧靜,而天宇之下,卻是一片火海…。大地,如同被一雙雙手粗暴的扯裂,那翻湧的岩漿,如同憤怒,侵蝕著一切,他滿心悲痛,然而伸出手,卻是虛無一片…他只有哀嚎著,淒厲的尖嘯著,看著他的家園一寸寸的焦黑,看著他的族人們絕望的四處奔逃,然而卻一個個的被岩漿嘶吼吞入…。當他看到母親,妹妹…骨血之親,發出死往前扭曲了面容的哭嘯,痛苦的死去,在火海之中消融,他撕扯著靈魂,向天高喊,不…。然而,靈魂的聲音,卻只是虛無………
凰…他的凰在哪?
景隨心動一般,上一秒還是地獄火海,下一秒卻是碧水幽林,他終於看見了心之所念的女子,然而被悲傷所侵蝕的靈魂,又再一次的扯裂般的痛…那漫天星空下十指緊扣的雙手,那林間的歡聲笑語,那木水之上,春衫濕透的二人,笑眼溫柔… 他第一次見到,那個任性驕傲的女子,竟能笑的如此如水溫柔…她不是說,愛他的麼?只因她是愛他的,他便可以為她生,為她死……然而眼前的景象,又代表著什麼?她不是說愛他的麼?臨死前他終於鼓足了勇氣得到了她的回應,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著她絕美的面容為他傷心痛哭,他甜蜜的笑著死去…。然而為何下一刻,他剛在她懷中冰冷的下一秒,她便可以拭乾了淚水,背棄了他們的諾言,丟下他,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笑的那般幸福? 而那個抱著她,得到她愛的男子,卻看著她溫柔的雙眼,對她說……我並不愛你,我只是利用了你。
呵呵…活該…他本該笑的,卻痛苦失聲,心,在疼痛中死去,當那把藍色的利劍穿透她心的那一刻,他的心,彷彿也沒了。
凰。你怎能如此對我,為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了,背棄了族人,拋棄了家人,最後,連故鄉也沒了,我只有你了,我所有的時光都只為有那麼一天,你心甘情願的為我披上嫁衣,溫柔的對我說。我愛你。
雖然我告訴你,我會一直等你,然而知我如你,又怎可真的相信… 忍。卻只為你眼底的一絲猶疑。
凰,你可知,我的心,是如何一點一點的死掉…
為了你,我付出了家園,付出了一生的時光,甚至最後,將生命也送至你手上…。然而最終,卻只能換取一句臨死前的憐憫?
你愛我?
騙子!
光影在眼前淡去,模糊不清,睜開眼時,他已有了血肉之軀?只是鼻尖甜甜的香讓他腦中恍惚,這是哪?他回到人界了麼?
他極力的想讓意識清晰起來,搖晃站起身來四下看去…。猛然,他的心激動的狂跳不已……這是他的夢吧…… 為何他看見,他的凰。正穿著一身嫁衣坐在喜床上對著他滿目柔情的笑, 而四周皆是喜幔,牆上貼著大紅的囍字,而他的凰,在床沿坐著,紅色的燭火下,那麼美……那麼美…
他想要上前,卻又害怕,那輕輕一碰眼前的夢境便會化為虛無…直到那美如徐緩般的人兒笑著走來,一雙溫熱的手,覆上了他的。
輕輕的觸碰便已讓他窒住了呼吸,她帶他來至床邊,紅衣落地…他的眼終於至那絕美的顏上移至那紅燭映照下,女子完美的酮。體之上,恍惚間,紅唇抬起,附上了他的,心跳如鼓,慌亂間,竟然觸上了一手的滑膩柔軟…那溫軟如蛇般的軀體讓他比置身岩漿之中更為難忍炙熱…這究竟是否是夢?為何如此真實…… 然而鼻翼間的甜潤的香讓他無法思考,眼前的人羞紅了俏臉,嬌媚如水,讓他靈魂都快燃燒的熱浪一波勝過一波的侵蝕著他的軀體,呼吸急促,胸腔彷彿要爆裂,他猛的將女子赤。裸的嬌軀壓在身下,雙手,雙唇無盡的索取……唇邊,呢喃著心底的那個名字…凰……凰…原諒我…我要你…我愛你……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是那個他願用所有的一切換取的最美麗的夢。
紅燭搖曳,空氣中瀰漫著曖昧的香甜…。糾纏的軀體,盡情的放縱著壓抑已久的愛與恨,如火般紅色將他們圍繞……這兒沒有思想,只有慾望……這兒既是人間,亦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