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來,斑駁的陽光下,鋪滿落葉殘花的林木之中,竟然只有我獨自一人。那個說要目明後才放了我的天神,不知為何竟然丟下我自己走了。恢復了自由,擺脫了那如冰如魔般的男子,我本因開心,然而發現君懷洛不在時,我竟然還四下張望尋找他的身影,當確定他走了之後,心中滿滿的都是失落之情。
我替他擔心。他的眼睛尚未復原,縱然他天神在世英武不凡,然而獨自在這詭異繁雜的妖地。會否遇見什麼危險?
這般無端的擔憂,究竟出於何種心態,連我自己都十分費解。
按著水流以及太陽的方向,幾乎快到正午時分我才透過樹叢,遙遙的望見了一片紅色的土地。遠處,木之林與赤地的邊界處背著光站著一人一馬。見我來了,焦急等我的顏奎策馬而來。
「凰!你去了哪兒?怎麼弄的一身狼狽?我進去找你數次,卻都很是奇怪的只能在林邊打轉,深入不得。昨夜的木之林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顏奎劈頭蓋臉的一通亂問我全無聽見,抬起迷茫的雙眼望向他焦急擔憂的眸子。
「哎,算了。還是先去個安全的地方吧。」顏奎扶我上馬,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攬著我的腰,我想要回頭,然而隔著顏奎的胸膛,什麼也看不見。
策馬奔騰,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熟悉,一轉眼,顏奎竟然帶我來到了苦崖之巔。
「我說過,我不再回來。」掙脫顏奎的懷抱,我轉身向回跑去,我才不要偷生與苦崖之底,天下那麼大,我就不信,再無我容身之地。
一閃身,黑衣紅袍的男子擋住了我的去路,「凰,外面危險,羅剎與夜叉二族已合力請來了天界的聖尊追殺你我,倘若繼續在外遊蕩,只怕……」話說到此,顏奎取了樹下的綠蔓又來拉我,由他拽著往崖邊走去,一時之間我腦中一片空白。
… …
「來妖界,自然是殺妖的。殺了,然後回去。」
我還記得他說這話時的挑眉,與輕笑,那笑仿若亙古冰原之上的極光,魄力而又華美。那般的耀目,連同看著他的,我的眸子,也都一同閃耀著輝光。
原來,天魔聖尊君懷洛,那個木水邊上相遇的奇美男子,口中所說要殺的那一雙妖孽竟然是自己與顏奎。
原來即便昨日沒有遇見,我們早已注定要相遇。
原來,木水一夜,對與我倆而言,並不是一場美麗的邂逅,而是一場冤家路窄的相逢。
他是我的死神,遠至天界來這妖地,只為索取我的命,而我,自他離開之後,卻就開始期待與他的再次相逢。
一步步的隨著顏奎接近斷崖,我知道,倘若下了崖底,那麼任他是天神,倘若不知著苦崖的玄妙,來,便只會是死路一條。一如萬丈之下,那些森然的白骨。
腳步猛然止住,掙開顏奎的手,我解下纏繞腰間的綠蔓,轉身向後。
要死在他的光劍之下還是與顏奎偷生崖地再也見不到他,我竟然選擇了前者。
「凰……!」身後傳來顏奎焦急的呼喚。顏奎掠至我身邊,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卻突然頓住,連同他的身體一同,僵在了我的身邊。
顏奎的眼神很奇怪,那麼直直的瞪視著前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烈日炙烤著的赤色土地之上,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身著銀色戰甲,手持冷藍色的光劍,站在了我們的面前。
「你方才可是在喚一名叫凰的女子?她在哪?你又是誰?」 藍色的光劍緩緩,直指著顏奎,藍芒大盛。
顏奎瞪視著君懷若如同見到了鬼魅,然而聽聞他這一問卻是滿臉詫異的望了望就在他身邊的我。我知顏奎奇怪,為何我明明就在他身邊,而君懷洛卻彷彿看不見一般。
我指了指君懷洛那如鷹般犀利卻沒有聚焦的眼睛,顏奎恍然大悟,繼而面露喜色。對我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凰在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不過我是誰卻可以告訴你。聽好了,我是夜叉的王。顏奎。」形如閃電,顏奎猛然出擊,然而還未近身,藍光一掠,顏奎胸前的鎧甲竟然瞬間碎裂,一股大力將他向後震去,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我倒抽一口氣,想要上前去扶,然而他卻突然回頭對我一笑,藉著心劍的力道向後飛去,顏奎腰間的綠蔓瑩光一閃,直直的朝斷崖飛落。
剎那間,我突然明白了顏奎的計謀。然而為時已晚。眼前的君懷洛已反握手中的心劍,飛身向苦崖的方向追去。
「不!!!!!!!!!!!」我厲聲大叫,忘乎所以的朝那個銀白色的光影跑去。那一瞬間。我的心,是撕裂一般的痛。那樣的痛,終於讓我明白,我想,我是愛上了這個男子。愛上了一個,我不該去愛的人。
倘若這不是愛,我該如何去解釋,為了一個要殺我的男子,我竟然毫無保護,想也未想的便朝那斷崖跳去?
紅色的紗裙在天空中墜落,強大的吸力扯著我無盡的向下,那麼凌厲的風,彷彿刀一般割裂著我的身體。那五顏六色的光華彷彿一個巨大的漩渦,讓我噁心的暈眩。
我知道,跌落萬丈之後,我便會粉身碎骨的死去,然而,突然腰間猛的一緊,下落的我竟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那片轉動著的彩色漩渦也立時不見,我停在半空中,四周是如絮的浮雲,腳下遙遙的是美麗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