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房內很安靜,琴音已落,空留惆悵。這是我第一次為沈心之彈奏,然而隔著珠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個很美的故事。」許久,他才深深的一歎。又道「我知萱兒琴藝不俗,但卻不知,萱兒只這般年紀,竟然能彈得如此蒼然若思。這一曲,恐怕天下之中,再也無人能及了罷。」
珠簾在燭光的照耀下格外璀璨,我自嘲的一笑,沈心之的話我不敢當,論琴藝,我又怎比那個清冷憂傷的少年。青軒的一曲,已隨那夜一起,深深的刻入了我的血骨當中。
只是,我暗自心虛,聰慧如他,究竟自我的琴聲中聽出了些什麼?琴音終是能透入撫琴之人心緒的。此刻,我突生窘迫,竟然猶豫著不敢起身掀簾出去,不敢面對那雙直透人心的眸子。
房內又恢復了平靜。兩人皆不再說話,我正尷尬,卻突然傳來了幾聲叩門的聲音。屋外有人通報,聽聲音,是方才沈心之向我介紹過的高管事。
「少爺,方才雪逸帶了兩位姑娘回來,說是青萱姑娘認識之人,我已安排在了堂內,此刻正候著呢。」
「知道了,你去回說我們馬上便來。」沈心之招呼走了高管事,掀開珠簾面露憂色。
「萱兒,小思來了。」
小思來了?此刻?」我慌亂起身,有些擔心,莫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好在這倚天院的格局沒有莫府那般複雜,我跟著沈心之急行至最大的樓院之中。入府時走的是邊上的偏門,這大堂我也是第一次見,暗色系的雕花紅木,大方而雅致,四壁掛著書畫,考究的青瓷中盛著一隻獨梅,沈心之竟然將這兒裝點的一點都不像官家的宅邸,而像是一處風雅至極的小居。
遠遠的便見雪逸迎了出來,向沈心之行拜一禮後就向他交代起緣由,他說話的聲音極輕,雖不是刻意,然而我一心記掛著小思所以也未聽出個瞭然。
踏門而入,坐在下首的小思和小紅雙皆是起身行禮,沈心之忙安撫她們就近坐下。拉了性子急的欲上問個究竟的我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我心虛的坐在沈心之的身邊,一雙眼睛卻不離小思。小思只一臉靜默的坐著,雙眼垂然,平靜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白天遇見時穿的那一身白衣有些髒亂,手上也有些青腫,小紅雙兩眼哭的跟核桃一般大。本來也坐在小思身邊,然而見我和沈心之坐下後,卻又慌忙的起身站在小思身後。偶爾的看一眼小思的神色,見小思木然不語的樣子,又再哽咽了起來。見她們這般,我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焦慮,亂沒規矩的搶在沈心之前面出聲詢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實在太過好奇,我問時身子忍不住的前傾,屁股也只是象徵性的沾著椅子。
我這一問,便如同開關一般,小思尚未說話,小紅雙當仁不讓的先嚎哭了起來。她笑時豪邁,哭時慘烈,一時大家都只得安靜的等她哭完。
「雙兒,別哭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小思依舊一臉平靜,聲音和緩清冷的沒有半點溫度。
「小姐,這還不是什麼大事啊~ 咱們可是被莫家掃地出府了!」小紅雙邊哭邊說,拿著一放花帕蓋著臉,我有些佩服她,哭到這般,話還能說的如此順暢。
咱不是沒心沒肺。見人哭,聽人被趕出家門還有心情研究人家哭的順不順暢,只因為,對我來說,被趕出莫府,那絕對是要開香檳慶祝的天大好事。小思不也說了麼~ 又不是什麼大事。
雖咱沒面露喜色,然而卻是一臉的釋然,好奇心得到滿足,我「哦~~」的一聲屁股又安逸的坐回了凳子上。
不過顯然我「哦~」的太過隨便,讓小紅雙很是錯愕,大概原本以為如我這般急他人所急,熱情又善良的人即便不為她們出頭,也一定會為她們感慨安慰一番,沒想到只一個 「哦」之後沒了下文,立馬,小紅雙收住哭聲,拿一副你還是不是人的表情看我。
然而她的一番表演畢竟還是能激起有品味的觀眾的欣賞的,邊上的沈色男此刻已經皺起了眉毛,面露憐惜之色。
「我方才聽雪逸也說起過大概,但也只是莫府門前那些後來之事,想白日沈某送小思姑娘回去之時還是好好的,怎麼只隔了數個時辰,卻演變成這般情景。」我靠著後背喝茶,慶祝小思脫離苦海,前傾的人換作沈心之。
小思想說,然而卻又是搖頭,臉紅成一片。見小思這般,連我也來了興致,與沈心之一同,將視線聚焦一邊的小紅雙,給予她愛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