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攘的人群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所有的視線,身邊的人的神色或嬉笑,或漠然,然而只有那名白衣女子滿面憂愁,憔悴不堪,她氣若游絲的行在街上,目光渾濁,腳步踉蹌,有好幾次幾乎就要倒下,堪堪被身邊的粉衣侍女扶住。
那兩人正是小思和小紅雙。
僅數月未見,小思竟落得如此形容憔悴。心中擔心,手已不由自主的推搡開擋著的人,追了過去。
「三姨太,您就別找了,這幾月,京城都已被您問了個遍,也全無三少爺的消息,況且老爺也派人去尋了,您這又是何苦啊。」
小紅雙扶著小思又踏入了一家客棧的大堂,小思向店家掏出莫炎軒的畫像詢問,依然又是搖頭不知。又再問了幾個投住的旅人,方才推卻不過身邊的人,在小紅雙搬來的椅子上頹然坐下。
莫炎軒失蹤了,就連小貝也不知到哪去了,每當她想起那夜的情景,以及小貝撕心裂肺的哭泣,都讓她坐立難安。她想過所有的可能,然而最終都會變成不可能。她每日都在安慰自己說他們只是遇到了點事,如今已在回來的路上,然而這般的假設,隨著時間的流失終於被她推翻。幾乎每日都在惶恐中睡去,又在噩夢的驚嚇中醒來。她隨著沈心之所指的方向找了很久,甚至除了那個方向之外的所有地方,幾乎她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次否定的回答都讓那已然憔悴的眸子暗淡去幾分,然而下一次尋問時卻又帶著希翼的目光。有時她走累了,想停下先回去,然而心底又會生出一種想法,說不定,他就在前面的不遠處,於是,便又行了下去。
彷彿只有每天各處詢問才能讓她的慌亂和惶恐得以緩和,每日都行到倦極才回去,回去之時又會忍不住的心存希望,說不定,他已在家中等她回來。
然而,卻又是失望,她盼不到他,甚至連小貝都未曾回來過。
這般詭異突然的拋棄和無邊無盡的等待讓她心力交悴萬般痛苦,起初,她想,倘若他們回來,她定要好好責怪一番消消氣,要委屈的向他們大吐苦水。然而到後來,她想,只要他們能回來,只要他們回來給她一個離去的交代,那她即使立刻死去,她也願意。她實在受不了這般殘酷的等待和孤獨。
喝了杯水,閉了會兒目。小思睜開疲倦的雙眼又站了起來。
「三姨太您還要繼續啊…」見小思起身,坐在門檻處的小紅雙捶著脹痛的雙腿絕望的哀嚎。
「這家沒有便去別家,城中沒有便去遠郊,你若累了,便先回去。我,是定然要繼續找下去的。」小思苦苦一笑,然而語氣卻很是堅決。
小紅雙見小思如此,心中無限感慨,三少爺失蹤了。莫府上下那麼多人,有看熱鬧的,有煽風點火的,其他各房更是開心的不得了,連老爺擔心了幾日都又開始流連在了煙花之地,真正關心三少的,疲於奔命的,竟然只有這個剛過門的三姨太一人而已。也正因被這樣的小思所感動,自己才自發的跟著她。莫府早已視她於無物,自己若再離去,她如今的身子骨,萬一昏死在了外頭,恐怕也無人照料。於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小紅雙無奈的起身。
然而剛扶著小思跨出門檻,卻於一位急沖沖跑入店內的錦衫姑娘撞了個滿懷。
「小思你沒事吧!」 見小紅雙扶著小思入了客棧,我急忙追上,卻不想一進門便撞上了。好巧不巧,正撞上了小思。這般慘烈的一撞,大病初癒的我倒是沒事,可憐就可憐走路都帶飄的小思被我硬是撞到在了地上。見小思跌倒,我一慌,便出聲詢問。完全忘記了如今自己亦非他日的樣貌。
「沒事。」小思坐在地上抬眼望我,眼神中滿是詫異,仔細確認了幾番方才猶疑的詢問。「這位姑娘,你我素未謀面,何以知道小思的名諱?」
啊~~~我欲扶她的手僵在當兒,張著嘴吱吱唔唔的卻說不出半個字。正在猶疑要不要告訴小思咱如今的身份,卻突然自身後進來一個人,將小思從地上扶了起來。
「小思姑娘,好久不見,這位青萱姑娘是在下的朋友,方才在遊玩時遠遠的見到了你就向她介紹了一番。說小思你琴藝高超,青萱姑娘也是愛琴之人,便這般突然的跑了來,驚擾之處還望見諒。」沈心之笑著朝小思抱拳施了一禮。我原本就張著的嘴更是張大了幾分。咱的瞎掰功夫和沈大美人比起來那簡直是班門弄斧。
然而小思卻如沒聽見一般,直直的站著,癡癡的看著眼前如玉雕般的男子。突然一雙手緊緊的拽著沈心之抬起的手臂,想要說些什麼,卻是欲語淚先流。
「小思姑娘.....」沈心之也被小思這狀況外的反應嚇了一跳。轉頭詫異的望我,我乾脆收回快要掉到地板上的下巴雙手一攤。我哪知道。
「莫公子,可算是找著您了,您貴人事忙,三姨太幾番去相府拜訪,卻都說不在。」小紅雙也在一旁哭的唏哩嘩啦,抽出一條花手絹來擤鼻涕。
兩女對著沈心之哭,客棧裡的眾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瞧咱倆,估計以為又是一段俗套的三角戀。於是沈心之不忙追問緣由,先以手遮面的向老闆要了間客房,帶了三女進去。(別想歪...)
細問之下方才知道,當日沈心之的一番謊言,以及隨手一指,讓小思苦尋了數月之久,我亦是歉然,光顧著整理自己混亂的心情,全然沒想到獨自一人在莫府的小思該是如何的慌亂無助。
於是,我與沈心之各自歉然的低下頭去,不知該說什麼。我更是不知道,是否要在此時向小思坦誠自己的身份。
「太好了,沈公子,今日能遇見您小思便覺有望了,您一定知道莫郎和小貝的下落,是不是。」
訴完自己所受得那諸多苦處,看著那般翩然貴氣,威望慎人的京城第一公子沈心之,小思破涕為笑。
然而沈心之卻是躲閃著小思所投來的,期待希翼的目光,將頭偏的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