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湖邊一夜,火翼便帶著歌籮回到了魔域,火翼本就無情於玄女,有了至愛之人,更是不曾顧暇與她,玄女一怒帶著兒子君懷洛返回天庭,向天帝告狀,天帝怒派天軍橫掃魔界。一時之間,殃及五界,生靈塗炭。
天界為五界之首,歷時已久。而魔界方為開創之初,雖火翼神勇無匹,然而卻也力漸不支,魔族消亡慘重。終於,火翼被捕獲,萬丈深的九幽玄冰鎮壓著他,凍結了他體內烈焰的靈。然而火翼乃天地所生,靈氣所養,具有不冥不滅之體和與生俱來的天賦:青龍天生冥靈之眼,而血凰,則能慾火重生。所以,天帝該如何懲處與他又是一件難事,無奈之時,玄女竟請出了上古神劍,心。那劍,有著上古之神的魂靈,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劍汲心,二劍汲魂。
三日之後,天弒魔神。
玄女望著困與九幽玄冰之下的魔神,眼神複雜。
「念在夫妻一場,我給你一線生機,只要你告訴我那賤人身在何處,我便放了你,一切皆可從頭來過,你還是你的魔神,我還是你的妻。可好?」魔神凍於冰中,對玄女的話置若罔聞,嘴角輕扯,流露出滿臉的不屑之情。
「好個癡情的魔神啊~ 」火翼的表情挑斷了她最後一線理智,玄女癡癡的笑了起來。「為了那個女人,你真的什麼都不要了?不顧你一手所創的魔域?不顧我?也不顧及你的兒子懷洛了?」
然而他還是那般的漠然,只是在提及兒子時,稍稍的抬了抬眼。
「你可知,數日後,你將會被心劍貫身,一劍一劍,直到你數萬萬年的靈力消失與無形,直到你灰飛湮滅,你難道不怕?」
她顫抖著聲音,然而他卻仍是無謂的笑,依舊不發一言。她開始明白。這世上,能讓火翼魔神動容的,可能便只有那個女子一人而已。
她是玄女,是天神的女兒,驕傲無比尊貴無比。然而他卻不愛。他只愛那個女子,哪怕被世人唾棄,哪怕被天地追殺,他都只愛那個女子,而那個卑微低下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子,甚至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多麼荒謬!
火翼生死不顧的保護叫玄女嫉妒的發瘋,她呼喝:「告訴我,你究竟將她藏在哪?為何天將五界尋遍也找不到那賤人?告訴我!」
「……」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九天之上驚聲飛起的青鳥。
冥河之下,歌羅不知第幾次的詢問青冥,火翼呢?火翼去了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接我?
青冥沒有回答,然而他的眼底寫滿了哀傷。那哀傷使得歌羅心驚,她拿起冥河底沉澱的一隻長而鋒利的鬼爪低著自己的咽喉。
「告訴我他究竟在哪,否則,我死。」
青冥無奈的輕歎,只是一個手勢,那鬼爪便如粉塵般的風化飄散。然而歌羅卻又哭著跪倒在他的腳下,扯著他青色的袍子。
「青冥啊~~ 知我如你,難道還不明白,若沒有他,我便只會死去,如若你強留我在冥河之中,我便只會如那怨靈一般,天天悲鳴哭泣,你,可願見那樣的我?」
不願,那樣的她會讓他心疼,然而他更不願她死去,並且,他答應過哥哥,會代他保護她,會代他,愛她。
所以他轉身,決絕的離開。他甚至不敢回頭,怕屈服在她的淚水之中。
第三日,她終於放棄,只邀他來喝酒,她說,那酒是她的淚所釀,讓他給它取個名字。
「青。」 他說,然後看見她詫異而又困擾的眼神,彷彿指責他對她的執著。所以他又笑著解釋,是「清淡」的「清」。他笑,笑的淒涼,她總是這般的決絕,決絕的連一點點牽扯也不給他。
「好,就叫清。清淡的清。」她為他倒上一杯,纖纖玉手輕輕的拈著,遞到他嘴邊。
他能看到酒中的沉雜,然而,那是她為他親手倒的酒,即便是穿心的毒藥,他也會笑著飲下。
何況,她只是想讓他睡著而已,那麼便如她所願,在她緊張的神色下,他一口飲盡。
只是這酒的味道,為何如此之苦?
他佯裝倒下,閉著眼,口中的苦澀與心中的糾纏。
躍出冥河不過幾刻,歌羅便被天將所抓。只是,即便是冰冷如鐵的神兵們,見到美人的眼淚,都是心生憐憫。
然後,歌羅便知道了一切。
穿著青冥為她織就的那一身紅色的紗衣,她去天庭找玄女,其實,就在三日前,她方才發現,自己已懷有身孕。如今的她,可以不用浸泡在冥河之中,全靠著腹內那個小小的,留著火翼神血的孩子。
天庭的護衛萬千,玄女亦曾下過令,見了歌羅,是可以直接誅之的。
然而。數萬把刀刃神器都不捨傷及著個美麗女子分毫。
玄女歆尤見到歌羅這般的走來時,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感慨。如斯女子,留之,是禍。
她的顏,是能滅世的。
歌羅見了玄女,沒有人知道她們在大殿之中做了何種交易,只是,歌羅出來後,便消失了蹤影。而弒殺魔神之事亦不了了之。
歌羅走了很久很久,很遠很遠,終於在那年初冬天來到了一片紅色的土地。當地人將這兒叫做赤地。也許是她愛極了紅色,所以決定安身在此處。
歌羅住的地方,是人煙罕至的一間小屋,然而那小屋的四周卻開出了大片大片的花海,引來了一批又一批的青鳥。她總是穿著那身紅色的衣衫,在花中漫步,對鳥兒微笑。
一日,大腹便便的她想爬上樹去放歸一隻小小的雛鳥,然而一個失足,卻不小心掉了下來。幸好在即將落地之時,閃出了一黑一白的兩條身影同時護住了她。
從此之後小屋邊便頻繁多了兩條人影。
黑衣男子面如朗空,笑若朝陽。他說,他是這赤地上夜叉族的君王,他叫顏汐。
白衣書生相貌醜陋,低眉順目。他說,他是這赤地上羅剎族的君王,他叫木笙。
最後,她嫁給了那個醜陋的書生。
只因為那天接住落下的她時,顏汐問:你還好吧,有沒有傷著?而木笙問:孩子還好吧,可別動了胎氣。木笙也曾好奇的問過女子,為何會選他,她笑著看他滿臉不可抑止的幸喜。說,只因為我知道,你會是個好父親。
第二年的春天,歌羅生下了羅剎族最為美麗的小公主,眾人都很奇怪,不知這公主究竟是從誰的姓。取名凰羅。木笙請了赤地所有的人參加公主的慶生宴,足足慶賀了數月之久。然而,一年後,歌羅死去。
於是,她終於做到了對玄女的承諾。
玄女終究是愛著火翼的吧,她知道,若是當年她親手殺了自己,火翼必定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所以,她讓她走,只是要她承諾,遠遠的離去,然後悄無聲息的死去,為期二年。
為他而死,本就是她的宿命,就像為他而生一樣自然,所以她並不彷徨害怕,只是,她需要兩年的時間,做一個對她這段短暫生命來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當時,歌羅平靜的走下天宮,雙手無意識的輕輕撫過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