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女性絕對是偉大的存在,她們永遠能化腐朽為神奇,能使朽木再遇春暉。不到5分鐘,走在秋日艷陽下的小思,已從一名鬼臉哭婦幻化成了謫仙美女,而那滿眼的哀怨自憐也被盈盈笑意所取代。
我在後面跟著,小思和小紅雙在前面。並非我走的慢,而是她們走的實在太快。然後,在快入大堂之時。小思和小紅雙極為複雜和為難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小貝,你先回去等我吧。」我說「哦,好。」然後轉身就走。
我沒有生氣……
好吧,就算我有點生氣,有點委屈,覺得有點被排擠了,覺得和小思開始有了距離,覺得自己挺可悲的,覺得自己就真那麼見不得人嗎? 雖然事實是真就見不得人。可心裡就那麼悶悶的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你不開心嗎?」
聲如歎息,音如玉石,我茫然抬起頭。心口的胎記炙燙疼痛。他站在綿柳下,披著發,我知他是誰。
心跳如鼓的望向他的眉目。然後我發覺,原來男子,也當得傾國傾城這四個字,他眼底的哀愁,使他無比頹唐,惹人心揪。然而奇怪的是,當我凝望他的眸子的時候,左心的炙燙猛然不見,原本的熟悉感也突然消失。
眼前的男子,全然陌生。
「你是?」我凝眉問他。他眼底的淒愁更甚,深垂的眼瞼,彷彿要滴下淚來。
「青……莫炎軒。」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她竟然連君懷洛的樣子都記不得了。他很想問她,是否記得那個叫青軒的醜陋少年,欲語又還休,何必自討沒趣呢。
我原以為莫炎軒是個冷酷的男子,因為他如此的冷落小思,卻沒想到是眼前這個絕色傾城,滿眼黯然的男子,他看著自己,溫柔如水,甚至有些卑微。
「昨夜是你為我披的袍子?」他不敢靠近我,我卻走向他,逆著光,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是。」莫炎軒微笑,百世後再見她,沒有了絕世容顏,卻依然如王者般的傲然,依然讓他心動。
「既然來了,為何又不進去?如此對待一個深愛你的人,不覺得太殘酷嗎?」也許他表現的太過謙和,我在他面前顧指氣使,卻覺得理所當然。
如此對待一個深愛你的人,不覺得太殘酷嗎?
他苦笑,她既知殘酷,又為何讓他苦等那麼久?她走後,他的琴聲,又曾喚來過誰?
「你希望我對她好啊~」彷彿歎息,他向大堂走去。
一個如歎息般的男子。連背影都如此寂寥。
「色女,人都走遠了還如此不捨?」頭頂傳來磁柔慵懶的聲音,我正發愣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沈色男。」樹上的男子翩然落下,白衣翻飛,如同神子。
沈心之拿玉扇輕敲我頭,笑罵「不知是誰色,見人家好看,眼睛都快掉出來了。」然而看清我粉色系的裝扮後,立馬傻眼噴笑。
他的話語裡是分明的寵溺,彷彿真如哥哥一般,然,莫炎軒雖俊美,但只可惜滿身蕭索,對女人又壞,咱不喜歡。而沈美男面如朗玉,眼含桃花,又寵咱。咱好這口。哼,反正小思不需要自己了,乾脆換個人玩。
「再好看也不及我的沈大哥啊!看這玉樹臨風,飄然若仙的樣子!大哥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捏?看你爬高爬低的,該不是翻牆偷偷摸摸來的吧!」我蒙著面,閃爍著小鼠眼,巴結的抓著他的袖子。
「是啊,我就是來偷人的!」懶懶的語氣一臉壞笑。「不過,」沈心之又望了一眼莫炎軒離開的方向,不解皺眉,「為何我有總錯覺,覺得那小子很愛你呢?」
「啥!!!」我瞠目。只覺好笑。本年度最具幽默感的人非他莫屬。
「是啊~~ 非但愛,很愛,而且極愛,愛到輾轉難眠,愛到魂牽夢繞。愛到生死相隨。」他挑眉看我。「沒想到憑您的尊榮能讓莫三少失魂如此,在下,佩服,佩服。」
我已笑到抽搐,雙眼飆淚。而沈心之依舊說的言辭咄咄,神采飛揚。
「拿我開涮夠了啊~ 看把我笑的。說的那麼肯定,難道他告訴你他愛我至極?」我望向他眼中的桃花深潭,那裡彷彿可以倒映出一切。我忽然想到那日秋會之上,他也是這般,一眼便看破我與小思之間的秘密。另我倉皇落跑。
「他雖沒未直接告訴我,但他看你的眼神卻說了太多太多,比起剛才我所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見一隊護衛走來,忙拉了我縱身而去。
第一次,我準備細想回憶莫炎軒的眼神,以及他眼底的含義,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生生帶過。
「你要帶我去哪?偷偷摸摸的?」他拎著我,如同拎著一隻瘦弱的小雞仔。可以出去玩,咱興致高昂,任由他提著抓著拎著,起起落落。
「還記得我那個朋友麼。我帶你去見他可好?」他身若游龍,帶著我在風中自由穿行,雙眼直視前方,專注的看著前路卻不看我,只留給我仰望他似乎沒有毛孔的如玉側臉,在不該發花癡的時候我發了花癡,於是癡癡傻傻的點了點頭。
好啊,去就去吧。還能把咱吃了不成。
出了莫府幾條街外,就有一輛久違的,華麗的馬車自暗巷駛入眼前。我如見親人般的迎上前去,嘿咻嘿咻的鑽了進去,熟門熟路的打開車內的暗格吃喝起來。等沈大帥哥優雅的掀袍而入的時候,我已經四叉八仰的躺的舒舒服服的了。好傢伙,這車,在前世,那可就是勞斯萊斯啊。
沈心之在我對面合衣坐下,微笑著看我窮奢極欲的樣兒,羽扇一敲,馬車就吱吱的行駛起來。簾子緊閉我看不見窗外的景物,不知是有心無心,沈色男側身靠在簾上閉目微暇,我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吃喝,我不管它會去哪,是否會將我賣了,這世上本沒有我的家,如今小思也有了歸宿,我大可隨性而至,一如浮萍,四處飄搖。
當車外由喧鬧變為靜膩之時,不知為何,我恍恍惚惚的睡著了,也許是車內太過舒服,亦或是那迷離的暖香……
睜開眼睛時,四下是一片昏暗,起初我以為是天色已黑,但當神智清明後才發覺,我只是在一棟黑色的房子裡。沒有馬車,沒有沈心之。獨自一人。
黑色的石頭,如墨。泛著水光,我趴在地板上,卻不覺冰冷。黑石地板上清晰的映出我的面容,這是何等材質?若非映出的依舊是我這世的醜容,我甚至都要以為,我身處異世。難道我穿了?帶身穿?馬車上睡個覺也能穿?
歷經百世,很多事我已然麻木,麻木的生,麻木的死,這世間很難再有什麼會另我驚乍。包括此時,我清楚的看見,我身後出現了一抹男子的身影,他拿著一把漂亮的銀色利劍直指我的後心。
「你是誰?」
聲音從背後響起,我知道不該用溫度去形容一個人的聲音,然而,這聲音給我的感覺只有冰冷,徹骨的冰冷。冷的另我渾身忍不住的戰慄起來。腦中開始抽痛,左心的胎記又開始作祟。
我能感覺劍尖又近了一寸,那的確是把好劍,尚未觸碰卻使我被感壓抑。
只是我早已看破了生死,又有何懼? 在他鋒利的劍尖下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方才慢條斯理的去看執劍人的面目。
然而,沒有面目。在我眼前的,是一張黃金做的沒有表情,沒有生命的
——————————面具。